至於現錢?十八文。另外還有十兩銀子,是半個月前,林牧見義勇為所得的酬金。
時值陽春三月,正是春林初盛,春水初生的時節,春風十裏,撩起少男少女們的萬種春情。林牧,也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斜倚在城東河畔的六角亭石柱邊上,賊溜溜的雙眼不住地打量過往的各路少女。若是碰上稍有姿色的,便打個響指,吹聲口哨,衝她們擠眉弄眼一番。等少女們花容失色,倉皇而逃時,林牧便愉快地大笑起來。
正樂此不疲的時候,前方忽然聚起了一批人圍在岸邊,隱約能夠聽見有人議論紛紛:
“……聽說是嬉鬧時失足掉下去的。”
“可不是麼……不過這回甄家人就算來了也無濟於事了吧?”
“……是二小姐呢,嘖嘖,莫不是就要香消玉殞於此地了?”
林牧來了精神,因為,整個鄴城的少年都有一個共同的夢想:討一個甄氏女做老婆。
甄家,是當地的商賈大家,錢財無數,加之老爺子甄逸經營有道,人脈寬廣,所以,即便是在冀州城裏,也有幾分薄麵。
但本地人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老爺子膝下的幾個千金大小姐了。除去小女兒尚未及笄,其餘四人均已亭亭玉立,出落成遠近馳名的大美人兒了,每天上門提親的世家豪族更是數不勝數。
林牧雖然落魄,但在這方麵還是心存幻想。奈何身份相差實在太過懸殊,連攀談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進一步發展了。
不過,眼下似乎就是一個好時機。
落水的人是甄家的二小姐甄脫,長得最是豔麗,雖然此刻在河水裏掙紮的樣子完全就是狼狽的落湯雞。
岸上人很多,但沒一個下河的,倒不是冷血,而是北方人實在不善泅水,加上春寒料峭,基本上沒幾個人肯冒險——二小姐雖好,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林牧則不然,他自打雙親故去,便一直遊手好閑,浪蕩度日。這擊水的把戲也是滾瓜爛熟,自然不怕。所以,當下便毫無顧忌地脫了衣裳,撲通入水救美去了。
事後,甄家人趕到,除了千恩萬謝外,竟然隻摸出了十兩銀子做酬金,看得林牧是直翻白眼:無怪乎人家能夠成為大富商,這摳門的本事便是天下罕見了。當然,林牧追求的不是錢財,而是與甄家搭上關係的機會,因此也就沒有當場撒潑耍無賴。
之後,仗著曾是救命恩人,林牧三天兩頭便去甄府堵人,不是送些廉價首飾,便是附庸風雅地遞些不倫不類的詩——其中多半是道聽途說來的淫詞豔曲。
一開始,甄家人還本著感激的心情,邀他進去小坐一番,誰知後來越發不像樣,便立刻翻臉,就差讓小廝們拿笤帚給打出去了。
至於英雄救美後美人以身相許的情節,林牧絲毫沒有盼到,反而是打那兒以後,原本甄氏女郎中最為活潑好動的甄脫變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起了本分守禮的大家閨秀,讓甄老爺子與夫人張氏好生欣慰,慶幸因禍得福。
最後一次堵門是在前天下午,林牧清楚地記得,門房小廝陰狠的眼神與冷颼颼的口氣:“林家的後生,若是再來胡攪蠻纏,休怪咱不客氣了!”
想到這,林牧的臉色有些陰鬱,他當然也記得昨晚是怎樣的驚心動魄。那幾個要害死自己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若是甄家派來的話,一旦發現自己還活著,必然不肯善罷甘休。換句話說,從今往後,他就得時時刻刻提防著有人來殺自己。
這種恐怖的生活,想想就覺得生不如死。
正一籌莫展時,房門“篤篤篤”響了起來,林牧的心中陡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