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十個湖北佬也敵不過一個常德佬,老楊冷言冷語地說。是的,常德佬確實不講情誼。我隻得了兩票,其中有一票是我自己投的,另外一票呢?五樓的小王說,是他投的。我賭咒,我投了你和老楊的票。可你們呢?不講感情的,不隻是常德佬,老石也嚷了起來。
哥們,這樣搞就不對了。投票嘛,既然是無記名的,當然要尊重各人的自由。我可以投你們的票,也可以不投你們的票,這是我的自由,你又何必七猜八猜的呢?鬱積了一天的憋屈終於發作了。他很想把那張光盤砸在地上,一腳踩得粉碎。對,還有老石送的那本詩集,也該擲還給他,甚至砸在他臉上。可是,你能那麼做嗎?其實,老石,我是投了你一票的。我不喜歡賭咒。我是很理性的,講話重證據。但是,現在出了個小王,問題就簡單多了;那一票,要麼是我投的,要麼是小王投的。為了讓你明白真相,我賭咒,要是我沒投你的票,我明天出門就讓車撞死!
賭完咒,他感覺他重新贏得了朋友的信任,徹底輕鬆了。他把光盤放進電腦,跟著歡快的樂曲小聲地哼唱了起來。那個男人呢?他迅速擋住一輛的士,打開車門,苯拙地爬了進去。不一會,他收到了一條短訊:作家有這樣說話的嗎?我討厭你!!!他死死地盯住討厭二字,象是看到了一頭振翅欲飛的綠頭蒼蠅一樣,徒然感到一陣惡心。討厭?我好歹也是個作家,你怎麼能討厭我呢?討厭?她怎麼敢?
他也感到了惡心。咒語,象是患感冒時的一口痰,膩乎乎的,堵在了心口上。他不明白,他為何要賭咒。他尤其不明白,他為何沒投老楊的票。他知道,賭咒解除了老石的困擾,可是,老楊的怨憤還在。他感到了恐懼。他極力想否認詛咒應驗的可能;他的咒是為老石的事賭的,與老楊的事無關。可是,他又莫名其妙地受到那句咒語的牽引。
咒語,也許就是命運的航標呢,咒語,也許根本就不講理性啊!那麼,它將引向何方呢?真的會死在車輪底下嗎?他再次想起了前不久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故。古語雲: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第二天早餐時,為了避免橫穿學院外麵的大街,他去院內小賣部買了一袋餅幹。可是,中午他卻奇怪地放棄了在學院食堂就餐,反而去了學院外麵。在橫穿馬路時,他小心地避讓著每一輛過往的汽車,終於安全地回來了。他打定主意在學院內用晚餐。飯後,他放心地在院內散起步來。可是,就在穿過宿舍前那棟樓房拐角後,他卻意外地遇到了一輛正高速馳來的小車。
驟然間,他意識到了危險。可是,他傻乎乎地看著小車,忘了作出反應。他急促地呼吸著,意識出現了短暫的間隙,隨後,在那片黑暗的間隙裏,就出現了班長在打拳接受他的指導時那個很女人的模樣,瞬間,他感到一種特別的溫馨與甜蜜。可是,你當時是怎樣想的呢?這個念頭象一把焊槍,倏忽間就把斷開的意識接上了。於是,他清醒了。他意識到,他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跟那位冰美人上床。是的,你心裏想的,沒有其它,就是跟她上床,就為這,你背叛了朋友。而那個男人呢?他隻是你的化身。他很幸運,跟他要跟她上床的那個女人上了床,然後下意識地避開她。而她呢,當然就是那位冰美人的化身,在你潛意識裏,她隻是一個到手即棄的玩物。呀,這就是你麼?靈魂如此的肮髒?這就是你麼?當你感到非寫不可的時候,你所感到的,正是當年體驗過的從腹股溝燃起來然後一直燒到丹田燒到胸間燒到腦袋的性欲。呀,這就是你麼?骨子裏,你也不過是個兩交作家。他無情地自責著,迅速感到了絕望。他想起了他對他的咒語,再次意識到他麵臨的危險。可是,他不避反迎,麵對汽車鎮靜地邁動了腳步。
汽車意外地在他身前一步之遙停住了,他卻全身癱軟,一屁股坐在了車前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