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語落時,腳下那片薄雲已有散亂之象,墨離慌忙一把將她摟入自己懷中:“果兒乖!都是師父不對,不該冷落果兒!行了半日,果兒一定累了,且去前麵小鎮歇歇腳吧。”
墨離語氣極輕,似生怕再惹果兒生氣,其實不知從何時起,他竟見不得她這般委屈的模樣了。
每每看她皺眉,他都會莫名心疼。
雪果兒心裏原有些底虛,實則昨夜才答應師父,再不使小性子,不過一夜她就又恢複了本性。可見師父百般寵溺,她的眉宇終是漸漸舒展,隻掰著手指頭數著:“嗯嗯!師父最疼果兒!那果兒要去鎮子裏買栗子糕,棗泥糕還有綠豆糕還有……”
她說著說著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抬起頭來,扮出一臉可憐狀:“師父,果兒為了修行,都好些天沒吃過東西了。”
墨離知她想念人間美食,能強忍著修成辟穀術,已是難得,如今既來了人間,便暫時將修仙之事放在一旁也無妨。
“好好好!都依著果兒便是。”
雪果兒一聽,咧著小嘴樂不可支,搖晃著墨離的衣袖,仿佛又回到了兒時。
依雲鎮,整條街上的小吃攤前都留下了師徒二人的身影,雪果兒一時要吃棗泥糕,一時又要吃荷花羹,一時又是冰糖葫蘆。
墨離隻是不停地為她付錢,付錢,再付錢。
依雲鎮小,偶有南來北往者路過歇腳,可如他師徒二人這般俊逸非凡者,卻從未有過。
是以,街邊不時有人發出聲聲讚歎:“真是天仙下凡啊!看看這女娃,哎喲!真是俊啊!”
墨離很不習慣被凡人圍觀,有些不自在。
雪果兒卻完全沉溺在美食中,不時的問一聲:“師父,你嚐嚐嘛,真的很好吃的。”
她說著竟踮著腳尖將一快栗子糕塞進了墨離口中,然後再若無其事的轉身繼續吃她的杏仁酥。
這邊墨離被那栗子糕塞了滿嘴,哭笑不得。
黃昏降至,雪果兒終於喝下最後一口荷花羹,粉紅舌尖輕輕舔舔嘴巴,抱著圓鼓鼓的肚子發出一聲讚歎:“哎呀!好過癮哦!好吃好吃!師父咱們接著去哪兒啊?天色晚了,今天還趕路嗎?”
墨離笑著過來牽著她的手:“怎麼?還知道咱們要趕路嗎?吃了這半日,天都要黑了,你才想起來麼?”似是責備,語調卻分外輕柔。
雪果兒眉眼一彎,露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師父剛才不是也吃了嗎?怎麼樣?好吃吧!其實,當神仙有什麼好的,還是凡人更好些,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墨離一聽隻是搖搖頭,嗔道:“傻果兒,豈能因一時口腹之欲,荒廢了修行。凡人自有凡人的苦楚,神仙自有神仙的逍遙。罷了,天色晚了,且在鎮上投宿一宿,明日再趕路不遲。”
天色越來越暗,街上已沒有什麼行人。
師徒二人行至一處二層小樓,樓前掛著一串紅紅的燈籠,右側門樓上掛著一塊牌匾,迎風飄蕩,恍惚間看見“倚雲居”三個大字,頗為清雅。
墨離牽著雪果兒正要進客棧,周遭卻忽地一陣狂風大作,婆娑樹影,夜色中隱隱有些詭異。
墨離倏地伸手將雪果兒護在身後:“好重的妖氣!”
雪果兒一聽有妖,不僅毫無懼色,反倒躍躍欲試:“師父!果兒不怕,果兒也要斬妖除魔。”
“並非普通妖物,果兒莫動!”
這時,原本燈火通明的倚雲居內竟有青煙彌漫,煙霧中夾雜著詭異的叫聲與笑聲。
墨離眸色一凜,抬指封了雪果兒的耳脈,雪果兒卻絲毫未覺,隻是瞧見師父寬袖隨風拂動,抬手執起青竹笛,送至唇邊,卻半晌也沒聽見笛音入耳,就連周遭也變得格外安靜,先前那些奇怪的聲音也一並消失了。
實則此間,墨離清婉悠揚的笛音已變得如嘶嘶破風,令落葉紛崩,青煙散盡。
原來,倚雲居內驟然彌漫的青煙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寒食鳥,如今被墨離笛音所傷,血汙落了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