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薑麻子便又住下來,多少顯得有些死皮賴臉。仿佛他在別處混不上飯吃了,賴在禹王莊不走無非求個飽腹。
薑麻子暫且忍耐下這種委屈的心理,心中暗忖:葛玉容,待到你身受其辱時,便會明白我薑某人的良苦用心,你要誤解就先由你……
就這樣薑麻子又在禹王莊閑呆了一天。
這一天他是又緊張又無奈。
緊張的是兩大浪子就要登門,如何應付葛玉容竟不願與他商量,無奈的是葛玉容再沒見他,她心中作何打算,便無從知道,莫非她也身懷其父那樣的絕世武功,對於三兩個登徒浪子根本不放在眼裏?
若是這樣,我薑某人豈非多餘操這份心。
然而,遍觀江湖又有幾個人敢把七大浪子不放在眼裏。
但緊張歸緊張,薑麻子心中思忖,發昏當不了死。既然自己插手這件事就一定要有個好的收場……
第三天近午牌時分,坐在客房裏無所事事的薑麻子終於聽到了莊內他期待已久的喧鬧。
喧鬧聲告訴他,兩大浪子終於來了。
禹王莊在迎接客人的同時,自然也迎接進了自己長眠不醒的主人,迎接進了令人心膽俱碎的噩耗;迎接進了與悲哀同來的凶險……
薑麻子站在客房的窗前,從打開的窗子望著庭院裏擺放著的三具棺材和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忙碌著的莊中人
蘇三妹和兩大浪子已經被請到了待客室,想必也早有人去稟告葛玉容了……
葛玉容來了,帶來了丫環侍女。老管家打開了一具棺材蓋,讓葛玉容看見了棺材裏安靜長眠的父親……
葛玉容竟連搖螓首,柔語呢喃地道:“不會的,我爹不會死。真的不會,他一定是昏迷了……”
猛抬頭對老管家道:“三叔,咱們莊裏不是來了一個郎中麼,你怎麼還不快請他為我爹醫治呀。”
老管家葛成流著淚點了點頭,默默地向客房走來:他知道主人真的是英年星殞了,但他和葛玉容一樣寧可相信這不是真的……
薑麻子在客房聽得真切,看得清楚。不等老管家走進客房,他已經迎了出去。微喟道:“老人家,葛大俠的不幸幾天前我就已經知道,隻是一直不忍心開口……”
老管家葛成輕輕拭淚,歎道:“唉,就相煩勸一勸我家小姐吧,她打小就失去了娘,現下又沒了爹,好命苦的孩兒。”
薑麻子緩步走近了那具棺材……
棺材旁木然呆立著葛玉容,雙眼直直地盯著棺材內的她的父親,臉上的神情就像在注視重病的父親,根本不相信父親已經離她而去……
薑麻子向棺材裏瞥了一眼,抬頭對葛玉容輕聲道:“葛姑娘,令尊的不幸我早已知道,隻是不忍……”
葛玉容聞言木然地抬眼望著薑麻子,輕輕地一字一頓地道:“原來你早已知道?敢情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傳報這一不幸的清息?而當你見到小女時終不忍以實言相告,謊說家父平安無事、一直很好……”
說著,緩緩地在棺材旁跪下去,手把著棺材,注視著棺材裏的慈父,輕輕地道:“爹,您真的扔下女兒自己去了嗎?”話音一出,便嬌軀歪倒一旁,昏厥了過去……
葛玉容相信父親真的已死,知道父女真的天上人間已成永訣,她如何還能支持得住……
世間萬般哀苦事,無非生離與死別。父親畢竟是她唯一的親人啊。多少年來是父親又當爹又當娘養育她長大成人。
而今她青春成熟,父親卻撒手而去,怎不令人腸斷心碎,悲慟欲絕。
葛玉容被侍女和丫環抬著回閨房去了,薑麻子也想跟去,可是沒有人讓他……
都知道他是郎中,竟沒人讓他去救護葛玉容,為什麼呢?他自然不知道:隻因葛玉容的閨房除了她的父親還從未進去過任何一個男人……
薑麻子見老管家又親手把棺材蓋蓋好,便輕歎一聲向待客室走來,他要見一見兩大浪子和蘇三妹。
薑麻子走進待客室,見兩大浪子和蘇三妹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隻是都緘默不語,神色淒楚。
他也沒說話默默地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了,招眼望向窗外,窗外庭院裏老管家正張羅著讓人搭靈棚……
這時見薑麻子坐在了椅子上,兩大浪子中的馮三絕輕聲道:“想不到你真的來了禹王莊……”
薑麻子淡淡地道:“不該來的都來了,我該來的還會不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