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班仍斜躺在沙發上,身上紫紅色燈芯絨旗袍皺巴巴裹在身上,一縷陽光照在她腰以下部位,整個人與皴裂的沙發滿是皺褶,顯出幾分蒼涼,夜裏給他視覺上的鮮豔與美貌消失得幹幹淨淨。
楚湘傑看到她的假睫毛脫落掛在眼角,像被淚水弄花的眼影,胃裏一陣翻騰,連忙爬起身奔出包房衝進洗手間。
迷幻的燈光產生的效果是否與女人塗脂抹粉異曲同工?
他足足吐了有十分鍾,之後再沒走回包房,打車回到昨晚臨時安排給他的住處,睡到下午才醒過來。
他走出房門,見到老黑和肥牛他們都已經來了,匆忙洗漱完了去“大拇指辦公室”。
幾乎所有員工都在,忙著用鐵釺串羊肉雞翅雞腿魷魚青椒土豆,還有人將材料拿回宿舍去做。
瘦猴見到楚湘滿眼倦容的樣子露出一臉的賊笑,老黑、肥牛、棒子也笑了。楚湘傑知道他們賊笑的含義,也不辯解,任由他們猜測和想象。
“大哥,二哥……幾位好。”楚湘傑一一問好。
“來,大家去我房裏商量件事。”老黑說著帶著他們四個人去他的房間。
這是一套一房一廳的單身公寓,廳還不小,幾個人落坐後,老黑首先對楚湘傑說,“老五,你以後主要做的事還是在擴充我們地盤方麵下功夫。”
“好,我聽大哥的。”楚湘傑毫不遲疑地說。
“要想賺大錢發大財,僅僅隻五個燒烤點遠遠不夠,既然已經做出經驗,而且有了小小的規模,何不放開手來做。專門管我們的城管基本都打通了,更可以放手一搏了,弟兄你們說咋樣?”
“大哥,你說咋辦就咋辦,大家聽你的。”肥牛說。
“是,大哥,你說吧!”
“如今看起來是有錢賺了,但開支也不小,員工已經有二十多人,吃住就不是一筆小數。原來公司財務一直很亂,采購貨物、員工工資等支出和每天營業額混在一起,到了月底有多少錢便分多少錢,也沒有一個帳本。接下來我想給公司請一名財務,理清一個帳目,大家心中也好有個數。”
“好。大哥這個想法好。”棒子說。
“好,同意……”
肥牛、瘦猴、楚湘傑紛紛表示讚同。
“在沒請財務之前,公司財務由棒子先負責,平時日常采購與每天收繳的營業款,暫時都交給棒子管理,這樣我也就不用又做老大又掌管財務。”老黑說。
“大哥,我不行吧!我從沒做過會計。”棒子說。
“你不是在老家教過一年級算術嗎?會記個數,把每天采購和每晚收繳的錢款記到本子上就成了。”
老黑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既然大家都信任我,我就勉為其難吧!”棒子說。
“現在公司交通工具不足,隻有一輛小麵包,根本不夠用,老五和肥牛、瘦猴一個組,用一輛三輪車,隻要擴充了地盤三輪車用得上。等有了一定的地盤賺夠了錢,買多一輛麵包車,那時候我們幾個人每天隻需去管理,到時就不用踩三輪車那麼辛苦了。”老黑說。
“好。大哥計劃周全。”肥牛和瘦猴同時答。
“老五有駕駛證嗎?會不會開車?”老黑問楚湘傑。
“不會,沒學過駕駛。”
老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還年輕,以後去考個駕照。”
楚湘傑覺得大哥很照顧自己,心理有幾分感動。
經過短暫的碰頭會之後,接下來的時間便是按照這樣的分工開始做事。
每晚,楚湘傑踩著三輪車,車鬥裏坐著肥牛和瘦猴,他們並不是去繁華的主幹道,而是在一些靠近住宅區和商業區的地方尋找適合擺燒烤的空地。楚湘傑很認真,他一心一意想多找幾塊地為大拇指擴大地盤,更多的想法是能多拿獎勵。他需要錢,很多地方需要用錢。家裏的房子要修,父親的病要錢治療,麗萍想在海州生活買房更需要很多錢,所以他很賣力,每天天一黑便踩著三輪車不停地跑,不停地找。瘦猴和肥牛坐在車鬥裏抽煙吹牛嘮嗑,也不管楚湘傑往那跑?反正整晚上也沒事幹,就當是有錢遊車河。
楚湘傑有的是力氣,也不計較,後來他們又擴大了兩個點。有一個是從一個打工仔手裏搶來的,沒需要動武,僅是嚇唬幾句,打工仔收拾工具便跑了。相對來說這兩個點不是旺地,雖有生意賺不了大錢。
新擴大的兩個地盤當晚營業不足千元,獎勵了幾百塊錢,楚湘傑與肥牛、瘦猴三個人平分了。
相比之下肥牛和瘦猴並不著急,不知是他們不缺錢花還是什麼?也懶得為多找幾個點操心費力。
一個星期之後,大拇指公司給員工發工資,楚湘傑與老黑他們一樣,是拿利潤總額的均分。他才來一個星期,分到了二千六百元。拿到這筆錢他無比激動,僅僅是一周時間呀,看著老黑和肥牛他們每人一萬多元,心中無比羨慕的同時,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
想麗萍對他說的話,“等賺多一點錢再交給她保存。”楚湘傑想下個月也能拿到一萬多,給她送去,讓她大吃一驚。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應該給家裏寄點錢去,下個月發錢的時候再給她保存吧!於是,第二天楚湘傑給家時寄了三千塊錢,自己留了幾百塊錢,也給手機充了一百塊錢。
領了第一筆錢讓楚湘傑如吃興奮劑,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這天,轉悠了不到一個小時,瘦猴和肥牛便不耐煩了。他倆發牢騷說,“還是表兄弟比我們外姓人親,以後采購與收錢都是他們表兄弟親自去做,沒有外人,每晚營業額是多少我們三個人誰也搞不清準確數字,這樣下去怎麼行?,我們豈不成了他們兄弟的馬?”
楚湘傑初時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也沒放在心上,慢慢琢磨,才知道瘦猴、肥牛和老黑、棒子之間生份了。回憶肥牛的話,每晚這麼多個點營業多少錢隻有老黑和棒子知道,每天采購貨物就是不小的進出,楚湘傑這才明白肥牛與瘦猴消極之原因所在。
原本認為他們四個人如親兄弟,如今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隔膜,這可怎麼辦?
“老五,你累不累呀?轉得我頭都暈了,停到路邊休息一會,別走了。”瘦猴說。
楚湘傑剛才還一股勁,弄明白他們說話的內容之後心中也有些泄氣,但他覺得自己剛加入大拇指,沒有資曆說話。又覺得老黑待自己不薄,還是少言語的好,便順從地將三輪車停靠在路邊。他從三輪車上下來,擦了一把汗,坐在馬路牙子上悶頭不語。
“老五,你來了也有些日子,我問你一句話,你憑實說。從你來到大拇指,你知道這段時間公司一共賺了多少錢?每天幾個點所需燒烤原料是多少?”瘦猴問。
楚湘傑摸了摸頭皮笑了笑說,“我不知道,我剛和幾位大哥一起共事,也沒經驗,具體操作細則我還沒弄清,能賺多少錢我更不知道了。”
“既然不知道每晚賺多少錢?到了月底怎麼分成?豈不是老黑說多少便多少,也無帳可查?你說我們三個人是不是成了老黑和棒子的打工仔?”肥牛說。
“大哥不是說請財來管理帳目的嗎?現在也是棒子代管。”
“帳目誰不會記,記多少誰知道是真是假?”
“二哥,四哥……我剛來,不懂規矩……也不知該說什麼?”楚湘傑吞吞吐吐地說。
“所以,現在別傻了,辛苦擴大地盤幹什麼用?將來弄不好會一腳將我們幾個踢開的。”瘦猴說。
“他敢?”肥牛梗著脖子問。“別忘了,第一個燒烤檔是我弄起來的,不是我肥牛,他老黑去吃屎。”
“我們三個人每晚出來,坐這破三輪遊街像三傻逼,與老黑和棒子完全脫離了關係。我敢說,現在每個點管事的隻聽老黑一個人的,我們三個人其中誰去問任何一個人每晚營業額是多少,我保證沒有一個人會告訴我們,二哥你信嗎?”瘦猴問。
“我不信。”肥牛說。
“不信?不信咱們今晚試試。”
“好。試就試。”
肥牛和瘦猴站起來就要走。
“二哥,四哥,我今晚約了女朋友霄夜,我就不陪你們去了。”楚湘傑不想摻合他們這種猜忌和爭鬥,又覺不好意不跟他們去,便說了個謊,其實他滿臉的尷尬。
“行,你有事就去吧!不過今晚我們哥仨說的話,你可不能說出去呀!”瘦猴說。
“二哥,四哥,我老五是什麼人你們這些日子還看不出來呀?其實我到是希望我們幾個像親兄弟一樣相處。”
這句話讓肥牛和瘦猴對視一眼,之後垂下頭沒再說話。
楚湘傑既然說要請女朋友霄夜,便將三輪車交給瘦猴,獨自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在公交車上,想到剛才急中生智撒的謊,覺得好笑。
他想晚上既然沒事,還不如約麗萍出來吃飯,雖說身上沒多少錢,但是到了月底便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心裏不禁癢癢的。他掏出手機,給賴麗萍打電話。
來海州至今,他是第一次主動打電話請賴麗萍,他在電話裏用了很大力氣說請她出來霄夜吃燒烤,僅聽到她似是而非幾句敷衍,好象不認識他,還說讓他好好工作,多學枝術,之後便斷了,再打電話一直關機。
他忽然覺得很委屈。
加入大拇指賺了第一筆錢,他任何人都沒想到,先想到賴麗萍。他覺得欠她很多,從部隊複員便想買一件禮物送給她,因沒錢無法兌現,這件事已經成了他心病。如今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一直能這樣賺錢,離麗萍所要的生活就不再遙遠了。
所以他有了底氣。
楚湘傑想來想去想不出麗萍為何在電話裏那麼說話?她不可能不知道是誰打的電話,可為什麼如此敷衍?大腦越想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