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樸恩賜早已練得滿頭大汗,汗透重衣——當然其中也有天熱的緣故。尹穀槐道:“今日便到此。切記,由於此掌法凶險萬分,修煉稍有不適便極可能真氣逆湧而遭反噬,所以你切勿自己修煉。”樸恩賜點頭道:“我會注意的。”尹穀槐此刻有些放心,指著寒潭,道:“瞧你出了這麼多汗,快去洗洗吧。”樸恩賜點頭,便寬衣,一下子跳入潭內。洗浴完畢,樸恩賜頓覺神清氣爽,才起身,尹穀槐已離開了。樸恩賜看看四處無人,僅著了一條褲子,便上身赤裸著躺在潭邊的石頭上,任由風吹拂著自己身體。
待得日落西山,樸恩賜才拾起衣裳,穿戴整齊後回到自己的屋子。
這一夜似乎有些不太平。巡夜的弟子中有好幾名被人用劈空掌擊中背心,導致脊椎盡斷,一命嗚呼了。
翌日。
天山派警鍾長鳴,所有弟子聽見後,放下了手頭的一切事務,急匆匆地跑去大殿集中。掌門及劍宗、鞭宗、氣宗三宗宗主早已坐於大殿之上。劍宗宗主南宮侍先臉色極不好看,而鞭宗宗主呂平萱和氣宗宗主尹穀槐麵色亦是沉重不已。掌門重重地歎了口氣,才緩緩道:“昨夜,幾名巡夜的劍宗弟子糟了賊人毒手……”眾人一片嘩然。劍宗宗主南宮侍先一下子跳將起來,朝空大喝:“無恥賊子,膽敢欺我劍宗弟子!無恥宵小快快現身,讓老夫用劍在你身上刺上幾個窟窿!”話剛畢,便咳嗽了幾聲。尹穀槐趕緊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柔聲道:“老哥哥莫氣,氣壞身子可也不值當。”掌門道:“昨夜遭遇不測的弟子皆為西麵巡夜之人,如今西麵巡夜空缺,不知誰願擔當此任?”“我!”“我!”“我!”“我!”隻聽得四聲回應。掌門定睛一瞧,那四人已足下生風,來到大殿之上。此四人卻是那劍宗大弟子郭暮雲、劍宗南宮訪文、鞭宗嶽向鬆以及氣宗的樸恩賜。樸恩賜看了看尹穀槐,隻見他微微對自己點頭,但是眼神中既有對他此舉的讚賞,又有對他的擔憂。掌門道:“你們果然是年少有為,氣宇軒昂。來人,將屍首帶來。”不多久,幾名弟子便抬來那幾名被害的弟子。隻是,每具屍體上鋪著白布。饒是這般,淡淡的屍臭已傳入眾人口鼻之中,那些女弟子皆拂袖掩住口鼻,眉毛顰促。尹穀槐緩步走到屍體旁,袖子卷住手,揭開了白布。“你們且來瞧瞧。”尹穀槐沉聲道。四人聞言,走上幾步,圍居於屍體旁。尹穀槐問道:“你們瞧出些什麼沒有?”樸恩賜道:“此人內家功夫著實不弱,已至臻境。”郭暮雲搖頭道:“東宮兄此言差矣。此人不過是精通人體要害罷了,隻此一掌,卻堪堪擊碎此人脊髓。要知道,脊髓柔軟,不需很強的功力就可擊碎;而脊髓又連接著人體要脈,隻消脊髓碎裂,人便不可能有存活的道理。”南宮訪文卻道:“郭師兄說得固然有理,可公子所言亦非虛呀!”郭暮雲笑道:“哈哈哈,那南宮師妹且說說,東宮兄所言如何非虛?”南宮訪文道:“此人內家功夫如若沒有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又豈能獨獨一掌擊碎這幾人脊髓,而不傷周圍經脈呢?我認為,能有這般本事,此賊人必然掌勁能夠收發自如。”“訪文妹子所言極是!”嶽向鬆朝她一笑,道。尹穀槐點頭道:“不愧是少年英雄,你們大致已切中要點了。不過,今夜你們若是遇上此人,切忌不可與之起了衝突,而是想辦法聯絡我們,你們明白麼?”四人點頭允諾。尹穀槐看向樸恩賜,道:“孩子,此次多加小心,四人之中其實我最是放心不下你。”樸恩賜不解。尹穀槐見他一臉迷茫,續道:“他們三人好歹手上有些功夫可以禦敵,而你隻是內功較之深厚罷了,說到底,你還是吃了些虧。所以,若是遇到那人,你切記不可與之相鬥,速來報訊方為上策!”樸恩賜點頭道:“師父教誨,弟子謹記在心。”
不過才一更天,四人已在西麵回合待命。
突然,周遭的樹林間傳出陣陣“沙沙”聲。郭暮雲冷哼一聲,腳一踏,地上石子被震至半空,然後也不知用了什麼武功,手法奇快,瞬間將那些石子用上內勁彈射而去。可是,過了半響,卻不見任何動靜。一旁的樸恩賜倒是神色悠然,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其餘三人確實神經緊張得很,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與樸恩賜相去甚多。
“公子……你怎麼……”南宮訪文多少有些緊張,四處張望著,突然看到樸恩賜這般樣子,不住問道。樸恩賜道:“絕不是會那人的。”郭暮雲道:“哦?但聽東宮兄高見。”樸恩賜道:“此人手法一看便是善於偷襲,絕不會與我們正麵衝突。若是在我們背後捅個刀子,或許傷我們其中一二人,還可與我們一戰。但是,若是直麵與我們四人交手,也是斷然討不了好。就算勉強傷了我們,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三千。此人想來絕非頭腦不精明之人,這般動作,也就不會去做的。”嶽向鬆點頭道:“傻小子倒是有遠見卓識,和尹師叔待久了果然變了呢。”話才剛畢,遠處一名冒冒失失的女弟子跑過,還大聲呼喊:“不好啦,東麵四人啦!”四人眼神交會,遂即一同用了輕功,飛奔而去。
來到天山東麵,四人隻見幾名弟子橫屍在地。樸恩賜俯身,用手搭於他們脖頸之處,然後搖搖頭,道:“已然死了,不過死了沒多久,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吧。”郭暮雲一拂袖,怒道:“此等賊子,腳力倒是厲害,殺了人就跑!嘿嘿,這般本事,我也就佩服他的逃跑功夫了!”嶽向鬆道:“一炷香的時間麼……那人估計也逃得遠了,郭師兄想激他出麵,恐怕也不得法了。”此時,尹穀槐等幾人已從遠處大步流星般走來。樸恩賜站起,與其餘三人都欠身施禮。尹穀槐複又檢查了下屍首,然後問道:“你們來時便是這般麼?”樸恩賜道:“我們也是才來不久。”掌門又見弟子死於非命,痛心道:“唉,我派不幸呀!不幸呀!”樸恩賜突然道:“此人心狠手辣,作案手段實在是令人發指!”尹穀槐聽他此言,微微一笑,道:“你倒又看出些什麼端倪來?”樸恩賜道:“這些弟子都是脖頸血脈斷裂致死。”嶽向鬆奇道:“可是我並沒有看到她們頸部有被切砍的傷痕呀!”樸恩賜回答道:“他們皆是被極為剛韌又極為細的線絲切斷的。”嶽向鬆大吃一驚,道:“世上竟有這般的殺人法子!”尹穀槐道:“的確是有的。不過要想這般殺人,身法必須極快。”樸恩賜複又蹲下,細看傷口,道:“而且是心思縝密之人。身法既快,心思又細膩,想必是個女流之輩。”掌門咳嗽一聲,道:“現在在這裏討論也無用呀,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尹穀槐道:“吩咐眾人,回屋休息!”眾人大驚。掌門不解道:“尹小子呀,你這說的什麼話呀!這……這大敵當前的……你……”尹穀槐道:“自然要如此做了。掌門你想,如今一個無恥賊人卻擾得我派弟子一個個如此緊張,明日恐怕那賊人還要來騷擾,眾人若不養好精力禦敵,恐怕明日隻會更易被人取走性命。”呂平萱道:“尹二哥此言甚是!”掌門隻好點頭道:“既然我們這呂三娘都這般說了,就這般做吧。”
眾人聞言就一一散去。此時是三更天了,樸恩賜躺在床上,總覺得今夜之事讓他泛起一絲困惑。突然,他的腦海轉過冒失的女弟子大喊大叫的畫麵。“是了!便是這位姑娘,我總覺得她幾分眼熟,卻又沒有見過她,當真奇怪了。不過,那賊人也著實粗心,怎生就獨獨漏掉她,而讓她在派中大呼救命呢?”樸恩賜想了半餉,依舊無法釋懷。於是,他披上衣服,推開房門,悄悄竄上了尹穀槐寢室的屋簷之上。樸恩賜心中不禁暗罵那位賊人:“該死的賊人,搞出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整派的弟子都劍拔弩張的。如今我想要不驚動他人,隻得做一回梁上君子了。”樸恩賜忽聽得一聲輕咳,那人遂即小聲道:“下來!在我屋子上作甚!”樸恩賜聞言,隻好一個翻身,從屋簷掠過窗戶,跳入尹穀槐寢室內。尹穀槐問道:“你這孩子!怎麼三更半夜偷渡到我這來呀,萬一被人瞧見,說不定會被人當作那賊人抓起來,你就算有十張嘴都說不清啦!”樸恩賜抱拳欠身道:“弟子心中方有疑慮,大為不解,是以想要討教師父。未免他人察覺,隻得做一回梁上君子,夜闖師父宅邸,打擾師父清夢,著實該死!”尹穀槐道:“還好今夜回來之時我便察覺到你有心事,夜半必會找我,所以我便再次等你前來。”尹穀槐頓了一頓,看向樸恩賜,柔聲道:“到底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疑慮?”樸恩賜這才說出自己尚未想明白的地方。聽完樸恩賜所言,尹穀槐點頭道:“你倒也細心!那女娃子著實可疑得很,我想也許就是那賊人假扮。若是明夜那賊人還來偷襲,而那女娃子又恰好大呼救命,便得好生拿下她!”樸恩賜道:“師父所言,句句有理有據。”尹穀槐突然站起,走入了書房。過了半餉,尹穀槐輕聲道:“孩子你且過來。”樸恩賜走入書房。尹穀槐手中拿著兩本書,交至樸恩賜手中。樸恩賜仔細一看,一本名為《鬼穀演算》,一本名為《劫天精注》。樸恩賜不解地看向尹穀槐,道:“師父……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尹穀槐道:“我為自己算過一卦,乃是大凶之卦。卦象說,明天子時我必有血光之災,恐怕此次是躲不過去了……”樸恩賜突然搖頭,眼中噙滿淚水,道:“師父,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樸恩賜口中雖是這般說,但是尹穀槐占卜從未失靈,他都如是說,便左右是躲不過這一災了。尹穀槐道:“知道我為何先前說你不在我麵前不得擅練劫天掌,而此刻又將我對劫天掌的精華注解一並告予你麼?”樸恩賜早已泣不成聲,隻是搖搖頭。尹穀槐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緩緩道:“你天資過人,而我這本《劫天精注》甚為詳盡,你照著此書修煉,理應不會出了岔子。再者,你天性淳樸善良,你學了此等武學,不僅不會害人,反而會有功於社稷,為萬民福祉。”尹穀槐緩緩踱步來到寢室,指了指床,道:“現下也不早了,便睡在為師這裏,如何?”樸恩賜點點頭,答應了。
翌日。
樸恩賜眼圈依舊紅紅的,顯然沒睡多久。他早早起來,趕到平日練武的地方,照著《劫天精注》勤加修煉著。
戌時。
四人被掌門秘密召見於大殿之上。掌門說道:“照那賊人的手段,今夜他必然會對北麵或者南麵痛下殺手,現在我與三位宗主商議後,決議讓你們去守南麵,而我們幾人則守著北麵。”樸恩賜一聽,忙道:“西麵、東麵和北麵都是較為僻靜之處,那賊人先前便挑了西麵和東麵下手,必然瞧準了這兩處周遭樹林茂密,易於藏身,且越是僻靜之處就越容易得手。前輩們此番做法,豈不是以身犯險?不可不可,還是由我們這幾位弟子來守北麵好了。”掌門哈哈大笑,道:“東宮小子呀,你們乃是將來天山派的中流砥柱,哪能讓你們去犯險?老夫等人已是風燭殘年,況且老夫等人好歹手底下還是有些許本事的,你就莫要看輕我們這些前輩啦,專心看好南麵即可,即可!”樸恩賜點頭,眼睛卻看向尹穀槐。尹穀槐淡然一笑,神色舒緩,倒是一副從容自在的樣子。樸恩賜心道:“師父莫非有了什麼好的法子能躲過此次血光之災,不然又怎會有這般表情?”
亥時三刻。樸恩賜等人確實留在了南麵巡夜應敵,而此刻在北麵,一場爭鬥即將發生。
尹穀槐等人此時伏在暗地,等待那賊人出手。果不出所料,北麵僻靜,那賊人瞧準機會,指間暗扣梅花標,“唰唰”幾聲,巡夜的弟子應聲而倒。那賊人身著天山派一名普通女弟子的衣裳,嘴角微微上揚,剛要跑走,假意喊呼救命,便發現四方之地已被尹穀槐等人站定。尹穀槐四人互成犄角,死死圍困住了那女子。南宮侍先大喝一聲,道:“鼠輩,看你這次能逃到哪裏去!”那女子嘿嘿一笑,道:“南宮師兄怎麼十幾年未變,還是這般火爆脾氣呀!”南宮侍先疑惑道:“你……你會識得我?”那女子緩緩褪下女弟子的衣裳,裏麵卻穿著黑色的緊身衣,頭梳雲髻,雙眼水靈有神,那一啟櫻唇卻是紅潤不已,加上她身姿綽約,可以用“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來形容,端的美的不可方物。“果真是你,效霏兒……”尹穀槐此聲一呼,眾人大為吃驚。“你……你便是十幾年前突然失蹤,不明去向的劍宗弟子白效霏麼?!”呂平萱大為吃驚道。“哼,我便是白效霏,那便如何!”那女子端的就這麼承認了。掌門痛心道:“天山派從來待你不薄,可你為何……為何殺我派中弟子!”白效霏幽怨地看向尹穀槐,咬牙切齒道:“我此次前來,報的正是尹穀槐這個負心漢一心負我的仇!”說罷,一掌襲去。尹穀槐身由心動,白效霏不過甫動手,他早就做了準備,待得那掌來到麵前,他側身躲過,躲得那是一個妙!不過,為了不讓白效霏逃脫,四人的犄角之勢依舊不變,尹穀槐既然動了,其餘三人立馬也動,總讓白效霏困於他們這四方之位中。
樸恩賜無心巡夜,問離自己較近的南宮訪文道:“訪文,現在是什麼時候?”南宮訪文道:“約摸是亥時三刻,待得一會便是子時了。”樸恩賜輕歎一口氣,喃喃道:“子時麼……師父……你千萬不可有事……”隨即目光看向了北麵,然後繼續巡夜著。
且說白效霏與四位前輩交上了手。白效霏袖箭激射,處處欲奪尹穀槐性命。無奈,尹穀槐左避右閃,袖箭堪堪傷不得他分毫。白效霏惱羞成怒,嫌南宮侍先一幹人等過於礙事,便一掌回身拍去,掌風激揚,帶著肅殺之氣襲向南宮侍先、呂平萱和掌門。“三娘小心!”南宮侍先喊道,遂即一掌迎了上去,解了呂平萱一時之困。呂平萱道:“南宮大哥,讓你擔心了!”白效霏冷哼一聲,道:“你們幾個,如此礙事,便給我下陰曹地府去吧!”說罷,“呼呼呼”連拍三掌而去,此時掌風之中帶著陰寒之氣,與先前的肅殺之意大相徑庭。尹穀槐隱約瞧出些不對勁,連忙喝道:“掌門,大哥,三娘,你們可要小心了!”白效霏回身給了尹穀槐一掌,道:“姓尹的,你此刻已是泥菩薩過江,還敢管他人死活?!”尹穀槐知道此掌其中必有古怪,也不硬接,隻是不住騰移躲閃,沒有與之硬拚。白效霏又是好幾掌拍出,還嘲諷道:“怎麼了?莫非你怕我了不成?”尹穀槐卻不答話,堪堪從掌風間躲了過去,不過看得出,光是躲閃便已是相當吃力了。尹穀槐心中其實大為吃驚,隻因兩年前樸恩賜剛到天山之時,白效霏曾與他為難過,而那時,自己確實能夠鎮住她。不過區區兩年,白效霏的功夫精進如此,卻是讓他極為費解的。雖然自己先前一身真氣度給了樸恩賜,但是照理來說,與南宮侍先等人一起圍攻白效霏,也應當十分輕鬆才是,現在反而四人辛苦得很,而白效霏絲毫沒有敗潰的跡象。白效霏突然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竄到呂平萱背後,一掌擊在其背心之上。隻見呂平萱吐了一大口鮮血,朝不遠處摔落而去,倒在地上,似是十分痛苦。“反了!”南宮侍先一聲大喝,抽出背後闊劍,齊刷刷就是三劍急攻而去。白效霏避開南宮侍先的鋒芒,搶先對付掌門而去。“獨孤榮延,這一次便是輪到你了!”原來天山的掌門人,真名便叫獨孤榮延。隻瞧得獨孤榮延咬牙道:“當年我誤以為你是天山不世出的奇女子,處處幫你,沒想到你今日居然敢反我!”獨孤榮延一掌拍去,白效霏卻道:“這一掌來得好!”說罷,也是一掌迎了上去。不一會,獨孤榮延口吐鮮血,胸中氣血不暢,一下子跌落在地。白效霏不失時機地在他落地之時,一掌擊在他百會穴之上。獨孤榮延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駕鶴西歸了。
短短幾個回合,天山兩大高手一下損於白效霏手中,令尹穀槐和南宮侍先大為震驚。尹穀槐此刻板著麵孔,冷聲道:“白效霏!你適才用的什麼妖法,竟然迫得掌門氣血不暢?說啊!”白效霏冷哼一聲,道:“想知道?咱們手底下見真章!”說罷,棄了南宮侍先,鵲起兔落,身形一動,已來到尹穀槐身後,陰風四起,掌未至,勁先至,南宮侍先忙道:“那妖婦著實厲害,尹老弟小心了!”尹穀槐連續幾個“細胸巧翻雲”,好不容易才躲避開去,不過胸前的一片衣裳卻被掌勁撕去,露出結實的胸脯。白效霏突然大笑,道:“姓尹的,今夜我要讓你端的痛苦不已!”說罷,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指向南宮侍先,道:“南宮師兄,咱來比比?”言語中似有輕蔑。南宮侍先氣得直吹胡子,喝道:“來就來!”說罷,又是“唰唰”數劍攻向白效霏。白效霏橫劍當胸,待得南宮侍先急攻一來,便揮舞起來,劍影如同屏障一般護住白效霏周身。南宮侍先道:“好一個‘固若金湯’,隻可惜,此招我非破不可!”白效霏道:“好呀,你且破來與我瞧瞧!”南宮侍先大喝,劍光暴漲,隻聽得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尹穀槐輕聲喊了句“效霏兒”,又覺得不妥,於是道:“南宮大哥,加油了!”白效霏聽得尹穀槐適才一聲“效霏兒”,心神一動,南宮侍先瞅準機會,一劍刺去,劍刃擦過白效霏手臂,頓時手臂那裏的衣裳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她雪白的肌膚,隻是劍刃還擦破了皮,雪白的肌膚緩緩流出鮮紅的血液。白效霏大怒,身形一轉,已是來到南宮侍先左側。白效霏猛地一掌擊中南宮侍先胸口,頓時一股陰寒之氣將他周身的玄清訣吞噬無疑。南宮侍先痛苦道:“你這妖婦,對我做了什麼……”話未說完,陰寒之氣攻入心髒,頓時一命嗚呼。尹穀槐怒喝:“白效霏,你……”白效霏大笑,道:“姓尹的,你痛苦吧,你恨我吧!”尹穀槐道:“我自認不是你對手,不過,你殺害了掌門以及南宮大哥,今夜我就算死在你手上,也須得為他們與你力搏一戰!”說罷,大袖一拂,身形一動,竟朝著白效霏而去。白效霏道:“負心漢,我便成全你,讓你死在我手上!”說罷一下丟掉軟劍,足下生風,直麵迎上尹穀槐。尹穀槐一掌襲去,掌勁化為無形劍刃,刺向白效霏胸口。白效霏察覺掌勁怪異,看看側身躲過,一掌回敬。尹穀槐又是一掌相迎,掌勁化為無形砍刀,砍向白效霏芊芊玉手。白效霏機警,縮回了手,大駭:“姓尹的,你居然對我這般!你……你居然拿劫天掌對付我!”尹穀槐此刻麵如冰霜,冷冷道:“我與你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情意不成?!我適才沒有直接取你心脈之處,已是對你仁慈了。”白效霏慘笑道:“好,好,好!姓尹的,咱們如今情至意盡了,我也不需對你留情了!”尹穀槐道:“你自然不用對我留情,有什麼本事盡管一並使來,我一並受了便是!”話語間透出他的豪氣幹雲。白效霏惡狠狠道:“那是你找死!”突然一掌拍去,掌勁陰寒,與先前擊殺掌門獨孤榮延、劍宗宗主南宮侍先一般無二。尹穀槐瞧出她此掌怪異,但是他如今卻也顧不上多少,發動劫天掌,一掌與之相對,想將她體內真氣盡數吸了過來。隻是沒想到,她體內的真氣卻是這般陰寒,結果大量的陰寒之氣全湧入了尹穀槐體內。尹穀槐頓時紫宮翻騰,全身冰冷如斯,吐了一口口的鮮血,癱倒在地,嘴裏不住發出呻吟。白效霏呆立在原地,她萬萬沒有想到,尹穀槐會用劫天掌的另一用途——吸取他人真氣來對付自己!此時,隻聽得一聲暴喝:“賊人,我與你拚了!”來人居然是樸恩賜!
樸恩賜一招“銀鷹掠地”,一掌襲向白效霏。樸恩賜身後,另有三人鵲起兔落,緊追他而來,自然是郭暮雲、南宮訪文和嶽向鬆。白效霏看到樸恩賜,頓時怒火中燒,喝道:“又是你這個臭小子!”說罷,強聚體內真氣,一掌對去。一旁的尹穀槐已是奄奄一息,輕聲呼喊道:“孩子……莫要……莫要硬接她這一掌……”樸恩賜哪裏顧得上許多,聚集畢身真氣於一掌,與之相對。南宮訪文看到南宮侍先已歸西而去,大怒,殺意凜然,急舞細劍便上前對付白效霏。嶽向鬆來到尹穀槐身邊,輕聲道:“尹師叔,你好生休息。”尹穀槐道:“快……快讓他們莫要……莫要與她正麵交鋒……他們會吃虧的……”郭暮雲抱拳道:“尹師叔莫要擔心,小侄自會助拳!”原來,南宮侍先的死亦惹惱了郭暮雲。隻見郭暮雲抽出背後闊劍,配合南宮訪文,兩劍唰唰刺向白效霏背心。白效霏大喝:“就憑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小屁孩,也敢傷我,著!”最後那“著”字出口,郭暮雲和南宮訪文已感受到一股陰寒之氣襲來。兩人隻好暫時罷手,躲避開去,運了輕功退到尹穀槐身邊。郭暮雲道:“這妖婦使得什麼法子,掌勁居然帶著這麼強的寒意。”尹穀槐咳嗽幾聲,道:“她……她修煉了……魔功……‘化石玄勁’……”郭暮雲奇道:“竟是‘化石玄勁’麼?這門邪門的功夫我倒曾經聽聞。”嶽向鬆問道:“哦?郭師兄竟然知道,那這門功夫到底是怎麼回事?”郭暮雲續道:“我們天山派的一門高深內功心法名為‘玄清訣’,而曾有一位天山叛徒則反其道練之,不料卻被他創出了這‘化石玄勁’。此門功夫,乃是與我派內功相克,收發之時,常伴一股陰寒之氣,混亂我體內的真氣流動,使得我們體內紫宮翻騰,五髒六腑俱損!”南宮訪文不禁看向還在與白效霏纏鬥的樸恩賜,道:“公子這般可就危險了呀!”尹穀槐連忙道:“此次便放過她,趕緊把那孩子喚回……”郭暮雲卻狠狠道:“弑師之仇,不共戴天!”說罷,提了提劍柄,又再上前。
樸恩賜仗著體內真氣充盈,不住與白效霏纏鬥,竟是有不讓她離去的意思。白效霏道:“小子,你認為你能擋得住我麼!”說罷,雙掌聚勁,再瞅準機會,兩掌拍出。樸恩賜見兩掌擊來,一個“細胸巧翻雲”硬生生躲避了開去。他借後翻之勁,一腳踢向白效霏手腕。白效霏吃痛,另一隻手捂著痛處,道:“好小子,今日我讓你和那姓尹的一塊死!”說罷,一掌又快又準地擊在樸恩賜胸口之上。樸恩賜倒飛出去,在空中吐了一大口血,摔落在南宮訪文腳邊。郭暮雲此刻已至白效霏身後,川隙劍法一經使出,便如川彙東海,劍招無窮無盡,硬生生迫得白效霏隻好招架。樸恩賜爬起還要再戰,隻覺體內一絲涼氣透入心肺之間,遂即又跌倒在地。南宮訪文忙扶助他,擔心道:“公子,你怎麼了?”樸恩賜用袖子拭去嘴角血絲,狠聲道:“沒想到,她適才一掌倒也厲害,竟覺得心肺之間有一絲涼氣在東流西竄的……”尹穀槐急忙道:“你……你快快施展玄清訣護住丹田及心脈……”樸恩賜卻道:“她原本於我就是大敵,此刻還將師父打傷,我……我勢要宰了她!”說罷掙紮而起,足下生風,複又與白效霏纏鬥在一起。南宮訪文也道:“此人殺我師父,我也非報此仇不可!”說罷,提劍緊隨樸恩賜而去。嶽向鬆跑至呂平萱身邊,柔聲道:“師父……你沒事吧?”呂平萱掙紮爬起,由嶽向鬆攙扶緩步來到尹穀槐身邊。尹穀槐忙道:“三娘……這裏你……位高權重……快些叫那些孩子……回來呀……”呂平萱道:“你……二哥你還是快些運氣療傷吧……”尹穀槐慘笑道:“我……我已是將死之人……咳咳……命不久矣……”呂平萱眼中噙滿淚水,哭道:“不會的,大哥已然西歸而去,我可不能再失了你這二哥哥呀!”尹穀槐突然擺手示意嶽向鬆到自己身邊。嶽向鬆緩緩扶下呂平萱,耳朵湊至尹穀槐嘴邊,隻瞧得尹穀槐對她說了寥寥數語,便突然閉上眼睛,就此歸去。
呂平萱和嶽向鬆見狀,大聲哭喊出來。那邊還在相鬥的幾人聽到哭喊之聲,也是立馬停手。樸恩賜第一個飛奔而來,來到尹穀槐身邊。他緩緩蹲下,手慢慢握起尹穀槐那冰冷的手。突然,他便像一個孩子一般,哭了出來,淚珠不斷滴落在尹穀槐的手背之上,隻可惜,尹穀槐的眼瞼就未動過。“師父……”樸恩賜早已泣不成聲,在他心中,尹穀槐亦師亦父,這兩年與他相處,讓他感到了溫暖。樸恩賜自小沒了親人,好不容易終於有人能夠管教他、關心他,然而現在,此人卻是撒手人寰。此刻,南宮訪文與郭暮雲也來到尹穀槐身邊,看著他這般傷心,心中也是無限哀愁。突然,白效霏放聲大笑,還邊笑邊走了過來。樸恩賜雙眼布滿血絲,顯得萬分猙獰。“你笑什麼!”樸恩賜冷冷道。白效霏笑到一般,突然掩麵而泣。“為什麼!為什麼要負我……如今你死了,我卻也怎麼也開心不起來……”白效霏邊哭邊道。南宮訪文道:“聽得以前師父說過,這位姐姐與師叔倒是情投意合,可不知怎的,師叔又愛上了一位叫軒轅巧巧的姑娘……在我看來,她心中雖有著怒斬負心漢的念頭,卻也留著對師叔最最深沉的情愛……”嶽向鬆道:“說到底,她也是一位可憐人……”樸恩賜方今已是快失了理智,足尖點地,身形掠了過去,一下就是好幾掌拍去。郭暮雲冷哼一聲,大喝:“東宮兄弟,我也有賬要與這妖婦算算!”說罷,也是足尖點地,身形掠上去,緊隨樸恩賜而去,與白效霏又纏鬥在一起。樸恩賜此刻出手狠辣異常,掌掌取人要害,白效霏著實也有些抵擋不住。加之如今郭暮雲見樸恩賜掌下殺意凜然,也被激起心中霸氣,劍影婆娑。白效霏體內的魔功,先前用得過多,此刻卻也麵臨枯竭之危。樸恩賜一掌打在她腰腹之上,右肩又被郭暮雲砍到,隻得倉皇而逃。樸恩賜還想在追,卻被郭暮雲攔下。“你做什麼!”樸恩賜喝道,“給我讓開!”郭暮雲道:“正所謂‘窮寇莫追’,算了吧。”樸恩賜思索了下,方才罷手。嶽向鬆見樸恩賜與郭暮雲回來了,朝樸恩賜使了個眼色,然後離去。樸恩賜心中會意,連忙跟上前去。南宮訪文緩緩道:“郭師兄,我們……將掌門、師父和尹師叔都好生安葬了吧。”郭暮雲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隻號角,嗚嗚吹起。不一會,許多天山弟子便前來了。南宮訪文問道:“為何先前不讓他們前來助拳?”郭暮雲道:‘師父今日清晨找我,交予我此號角。他老人家說:“此戰隻需我等四人,若是讓其餘弟子前來,隻會枉送了性命。慕雲啊,你若是不幸看到我們死在那賊人手上,切記待得那賊人離去,才吹響號角,招呼眾弟子前來!’,是以我這時才吹奏號角,還請南宮師妹莫要怪罪於我才是。”南宮訪文點頭道:“師父想得周全,而郭師兄也是僅奉師命罷了,我又怎會怪罪郭師兄呢?”之後,兩人便吩咐眾人將獨孤榮延、南宮侍先和尹穀槐的屍首抬至後山安葬了。至於呂平萱,也被人扶至府邸休養生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