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要你送一份文件,他今天不在公司辦公,地址是,福祉路清源別墅,下午三點你要送到……”
尹向晚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正蹙眉,聽見那個地址,當即僵硬在了那裏。
“你再說一遍?”她蒼白著臉問。
“沒聽清嗎,福祉路32號,清源別墅,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這地址。
就是她現在要去的。
她爸媽家的地址。
陸靳南要她送文件去那裏,說明他此刻在那兒嗎?
昨天尋死覓活,現在去她父母那裏做什麼?裝瘋賣傻,還是嫌她死了都還不夠,他還要去打擾一個失去了唯一女兒的一對夫婦?
回想起曾經陸靳南對他們老兩口做的一切,尹向晚心下一片冰涼。
曾經以為她的死就是一切的解脫,沒想到她還是天真了。
車子很快就到別墅樓下。
北北以為她緊張,小小的模樣也很緊張,尹向晚努力讓自己放鬆了一些,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一個小團子,就算報複就算回來,她也要保護好他。
尹向晚牽著他下去,拖著大包小包,讓司機在外麵等。
她按了門鈴,傭人很快就來。
“小姐,請問你找誰?”傭人看見她的臉很驚豔,問道。
尹向晚動了動唇,心下猶如被卡車碾過,低啞道:“陸靳南。”
“原來你找姑爺。他在,在裏麵。”
心裏懷揣著無數的疑問,尹向晚走進去,一手拉著北北,一邊往裏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陣歡聲笑語,尹向晚心頭一陣揪痛,忍不住猛地抬起頭!
裏麵,陸靳南雙手插在口袋裏,斜靠在門上,淺笑看著裏麵的一切。
一個窈窕的身影在老兩口麵前表演著什麼,很可愛的樣子。
尹父尹母笑得前仰後合。
尹向晚震驚。
她死死咬牙頓了頓,然後牽著北北上去,這才看到,父母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種頹廢的樣子,包括別墅都是重新修繕的,而裏麵正中央站著的那個女孩兒,像她又不是她,學著她的音調和習慣在跳舞。
尹向晚一下子咬牙,她努力讓自己清醒,看了幾秒,就看出了那中間的人竟然是慕綰綰。
尹家的傭人情緒很高漲,看起來根本呢不想近期內家裏死過人的樣子,所以,難道父母根本不知道她死了?
如今尹向晚可算明白了,大家都以為她沒死,原來沒別的原因。
是有人,整了容,取代了她的位置,就和她裝死逃過一劫一樣!
明白這個真相的尹向晚一時間差點兒暈過去。
昨天陸靳南的那個樣子,險些騙了她了。
她還以為。
她死後,陸靳南真的曾經後悔過。
看來他有時候不過是,被愧疚折磨得夜不能眠,害怕她尹向晚變成鬼回來報複吧。
而且,居然連用慕綰綰代替她的辦法都想到了。
他真的很能幹啊。
“姑爺,外麵一位小姐找你。”傭人上去說。
陸靳南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過頭去,不知怎麼尹向晚覺得他眼眶有些紅,他看著她頓了頓,然後艱澀道:“麻煩tasha小姐來一趟了,昨天讓你見笑,今天我可以處理公事,我們,去旁邊談?”
去旁邊哪裏談?
尹向晚的眼睛,此刻不在他身上,她隻死死盯著慕綰綰的身影,蒼白這臉,氣都不順!
要此刻上去拆穿嗎?
可是,父母就是因此覺得她沒死,因此沒曾悲傷過,也算是一件好事,是不是?
尹向晚用最大的定力將自己的注意力硬是扭回來,顫聲說:“去旁邊談。”
兩個人來到了旁邊的玻璃花房處。
這個玻璃花房,是她還沒出嫁的時候父親給她建的,就因為女孩子天真的少女夢,一句話就能變成現實,可以見得當初父母多麼寵愛她。
可是現在,尹向晚坐在花廳裏的石凳上,聽著外麵客廳傳來的歡聲笑語,心如針紮。
她鎮定了一會兒,決定要弄清楚真相再揭穿這兩個人。
她清眸抬起看向陸靳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方案就是這樣,陸總滿意嗎?”
陸靳南心不在焉,低啞道:“滿意……你們公司我一直很滿意。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溫度有專門的調節,四季如春,花也常開,我妻子……之前一直很喜歡這個地方。”
尹向晚笑了。
她將鋼筆插好,道:“昨天那麼多人看著,沒死成,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我不攔著,要不你再死一次試試?”
陸靳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半晌後他蒼白這臉,紅著眼睛笑了起來,說:“你好像真的很想讓我死啊。”
尹向晚輕輕點頭:“君子成人之美。不想死陸總也就別裝。”
她偏了偏頭:“我看您的妻子活蹦亂跳的,根本沒死,您何苦來那一出呢?如今你家庭美滿,長輩健康,你該要個孩子繼承家業,這人生就都圓滿了。”
“我圓不圓滿的我自己知道。”陸靳南的眼睛一直盯著旁邊玩的那個小男孩,眼眶紅得厲害,“那個……是你的孩子嗎?”
“是我的。”
陸靳南用力攥緊文件,低啞道:“你這們年輕不像是有這麼大孩子的樣子。”
尹向晚失笑:“年輕也早就能生孩子了,孩子是上天能給的禮物,能要都是福氣,有了我總不可能不給他生命,會遭報應的。”
陸靳南又是久久不能說話。
不知怎麼這是快一年來他最最舒服的時刻,這個女人身上的氣質,明明跟曾經的尹向晚一點都不一樣,可他就是覺得舒服,不想離開,有她在,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她還提到孩子的話題。
陸靳南更覺得痛得直不起腰來,他抬頭看她一眼:“我能陪他玩一會兒嗎?”
低低的嗓音,像是乞求。
“不能。”
尹向晚收拾了文件起身,盯著他道,“我兒子曾經被壞人拐賣,性命不保,從此他就是我的命,稍微有點危險的東西我都不能讓他靠近,否則我可能會發瘋砍人,您要小心。”
陸靳南鼻端酸澀,覺得心頭又痛又堵:“我怎麼就危險了呢?”
“您的妻子都因您而死了,屍骨無存,您還不危險?您的危險係數,可高達滿分啊。”尹向晚幾乎失笑了。
而且,陸靳南不僅克妻,還克子。
兩個孩子都沒有了。
現在尹向晚還能麵不改色地催他和慕綰綰生孩子,她也覺得自己的心理,無比強大。
尹向晚有些緊張,她伸出汗津津的手,臉色蒼白,叫道:“北北,到媽媽這裏來,走了。”
北北乖乖跑過來抓住她,一眼不看陸靳南,直接走了。
不曾想。
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身影迎了上來。
慕綰綰早就留意到,這裏一個女人跟陸靳南談了很久,陸靳南的情緒很不對勁。雖然慕綰綰扮演尹向晚很吃力,也很屈辱,但至少這麼久了沒人能動搖她的位置,但眼前的這個女人,很特殊,她也長得太美了,跟尹向晚有幾分相似,但比尹向晚更美!
慕綰綰感覺到了危機。
她一定要來阻止。
這些天以來陸靳南快把她徹底逼瘋了,這個時候如果陸靳南再拋棄她,她就不活了!真的瘋給他看!!
慕綰綰一臉冷笑地站在那裏,抱住了肩。
她打量了一下尹向晚,然後順帶看了一眼她旁邊的孩子。
尹向晚冷靜看著眼前的女人,仿佛回到了當初她第一個兒子的骨灰被慕綰綰摔碎的那一天,慕綰綰的眼神跟當時一模一樣,但現在尹向晚不怕。
“你是哪位?不知好歹地敢來勾引靳南?你知道我是誰嗎?”慕綰綰眯著眼睛說道。
尹向晚冷冷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告訴你,我是這家的大小姐,”慕綰綰冷冷上前,幽幽地說道,“這裏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和這兩個老不死的財產,全是我的,你敢惹我嗎?哦,我就當你憑借這張臉有那個膽,你就不怕死嗎?曾經我可以動動嘴就害死過一個女人,死得比人彘還慘,你就不怕?我手上有一張精神病的報告證明,我要是發起瘋來,殺了人,也包括殺了你身邊這個小孽種,都不用負責任?”
尹向晚抬眼看她,清淡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慕綰綰狂笑起來:“怕了吧?怕了就滾遠點兒,否則,我不會拿你開刀,我最喜歡小孩子了,眼前這麼大的我還沒禍害過,這要是掏出心肝肺喂狼,那……”
北北被她嚇到了,呼吸急促起來,小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是倒沒退縮。
尹向晚冷幽幽站到了自己兒子麵前。
慕綰綰一愣。
接著,尹向晚劈頭蓋臉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扇到了慕綰綰臉上!
聲音太大,驚醒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慕綰綰一時根本沒反應過來,她嘴角都流血了,臉上清晰五個血痕印,她驚得說話都在抖:“你……你個賤女人你……”
尹向晚猛地湊到她跟前:“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這張整容過的爛臉打碎,你叫尹向晚是嗎?尹小姐,我一句話,就能碎了你的豪門夢。”
字字震驚!!!
慕綰綰嚇死了。
她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女人,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她知道這一切!!
陸靳南跑了過來,老兩口也跑了過來。
“晚晚,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臉怎麼了?哎,你這個女人不像話,你誰啊?跑到我們家來……”尹母劈頭蓋臉就護起了自己女兒。
尹向晚趕緊別過臉去,不讓尹母看到她正臉,她眼眶已經開始濕潤。
還沒想到辦法弄死慕綰綰,她暫時要回避。
陸靳南這個時候過來,什麼話都不說,開了門,讓尹向晚帶著北北出去。
尹向晚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拉著北北離開,然後,門口還放著她原本想回來認親買的一大堆東西。
陸靳南把東西拿進來,然後不知說了些什麼,尹母消火了,跟著他往裏走。
尹向晚站在尹家大門前,愣了很久。
夜裏,她又接到一個電話。
北北那個時候已經睡著了,尹向晚去陽台接電話,突然之間,她隻接起說了一聲“喂”,裏麵就傳來一個聲音,低低地道:“尹向晚,我知道是你。”
尹向晚一愣。
她渾身的汗毛幾乎都豎起來,過了一小會兒,她就已經知道了對方是誰。
慕綰綰。
尹向晚再次麵對她,卻是一丁點兒都不怕了,冷笑道:“好久不見。”
“尹向晚,你沒死,你居然沒死!你……”
“怎麼,驚訝嗎?我以為我死了你會好過一些,沒想到,你現在淪落到了代替我活著,慕綰綰,今天在尹宅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簡直都要笑瘋了,陸靳南竟然覺得你偽裝得合格嗎?你就是撐大的氣球,我一針就能戳破,那可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啊?你能糊弄?你不是傻了吧?你是尹家大小姐?哈哈哈哈……”
麵對尹向晚毫不留情的嘲笑,慕綰綰近日來隱藏壓抑的憋屈,倏然全部都爆發了。
“別笑……尹向晚,別笑,你閉嘴!!你給我閉嘴!!!”
明明是歇斯底裏的話,卻聽見慕綰綰壓低了聲音在說,火氣都被憋屈怨恨壓住了,尹向晚不由又是一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