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號稀爛的屋子你還要租？不是把我當寶吧？”婁石伢子不相信兵荒馬亂的時候竟有咯樣的好事。
其實彭允文已打聽清楚，婁石伢子的父母雙亡，自己不務正業又吸上了鴉片，家裏破敗凋敝，親戚都不搭理他。彭允文左右上下掃了一眼：牆角門窗掛滿了蛛網，粉壁脫落斑駁，屋頂可窺天光，地麵凹凸不平，四處汙物黴味撲鼻。除了一張破床外，沒有其他的家具。
“屋我不嫌破爛，但是我租了後你就要出去住，不準再進來。要得不？”彭允文盯著對方的眼睛說。
婁石伢子雖然是個小混混，但年紀還輕，對北軍還是蠻害怕的。不躲兵怕丟命，躲了兵又怕毀了屋，日後連個棲身的地方都冇得。正在兩難之中，來了個要租房的人，這不是排憂解難了嗎？想到這裏，婁石伢子一骨碌爬了起來說：“要得，要得，不過我出去就隻能住到外婆屋裏，那有蠻遠在鄉裏。我好久冇去噠，會要送些禮的，那你就多把點錢好啵？”
彭允文爽快地說：“給你兩塊銀元總可以了吧？兵荒馬亂的時候，錢放在身上最不安全，喏，都把你算噠，要是被北軍搜去了卵都不抵。”說罷他把上衣口袋翻了個底朝天。
婁石伢子伸手接過銀元，還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把光洋又是敲呀，又是咬地查驗一氣。確認無誤後，他眼睛都興奮得放光了，暗暗竊喜：“真是老天有眼啊，好久冇抽大煙，我都快憋死了。天無絕人之路，咯不是差財神爺送錢來噠？”他轉過身從床上摟起被子就往外走。臨出門他對彭允文笑嘻嘻地說：“下個月你要住的話，還可以便宜點租給你。”
彭允文返回公寓與大家商議好，連夜就做準備。第二天（10月27日）上午，兩輛滿載麻袋的馬車駛出公寓，朝城外東南方向馳去。此時北軍距城隻有數裏之遙，激戰的槍炮聲隱約可聞，公寓周圍的居民都逃走了，空蕩蕩的街巷籠罩在緊張、恐怖的氣氛中……
薄暮時分，彭允文出門在四處觀察了一番，在確認無異常情況後，立即回宅緊閉大門，和剩下的兩名馬弁來到後院的馬廄，在牆腳挖穿一個通往隔壁婁家的小洞，然後從大門過去一個人在那邊接應。忙了個通宵，他們三人終於將十幾萬塊銀元連同賬簿，從小洞轉移到婁家廢棄的豬欄屋下麵掩埋好。然後仔細地堵塞洞口恢複原狀，不露出絲毫破綻。
事畢，彭允文要兩個馬弁趕快逃出城去，隻留下自己來守護。由於他用人謹慎，平日待部下和善友好，所以兩個忠心耿耿的馬弁不肯離開，硬要留下來陪他。彭急了對他倆說：“我並不懷疑你們的忠誠，也深信兩人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實在是因為留下的人多了，反而會引起敵人的疑心，終致敗露。我是軍需處長，人在錢存，錢失人亡，守護軍費是我的責任，萬萬不能推給別人。”這時已是28日的早晨了，從外麵的街上傳來由遠而近的奔跑聲，有人驚呼：“北軍進城了！北軍進城了！”彭允文沉下臉厲聲道：“我命令你們撤退，不從者以違抗軍令論處！”兩個馬弁見狀隻好含淚匆匆離他而去。
二
換了一身肮髒破舊衣服的彭允文關上婁家的屋門，尋了根草繩往腰間一係，再抓把鍋末煙灰朝臉上擦了擦，然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待在屋內。下午三四點鍾，彭允文分明聽到有一夥北軍闖進了隔牆的公寓，鬧騰了一氣後，罵罵咧咧地出來了。
“奶奶個熊，人沒有，銀元更沒有？”
“出鬼了？情報上說錢剛到的，難道就轉移了？”
“眼看到嘴的肥肉竟然沒了，發洋財的夢又吹了，真是倒大黴。”
“不怕他跑到天上，趕快去追還來得及。”
……
哄鬧中“啪”的一聲，有個軍官一腳踢開了婁家的門板，帶著幾個士兵闖進來，彭允文鎮靜住狂跳的心，一拐一拐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