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保質期,又看了看上麵印的‘牛奶’兩個大字才放心地喝下去。記得有一次她說請我喝飲料可給我喝的卻是醋,在火車上她說從家裏拿了可樂,那次喝的卻是啤酒。
看著任娜又吃又喝的模樣,我心裏剩下的最後一絲懷疑和嘲笑也沒有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解決鬱悶的方法,有人喜歡到處走走看看山水、有人喜歡睡上一覺忘記一切煩惱,還有的喜歡去喝酒甩掉一切。任娜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吃東西,不停地吃、不停地喝、不停地想,直到自己吃不下去,事情想通了為止。看她書包鼓漲的程度可以想象得到她現在一定很不開心。
她不是一個可以吃得很多的女孩子,也不是一個經常煩惱的女孩子,我走到她身邊坐下去和任娜一起大口吃著她帶來的東西。聽著她大口咬蘋果發出的哢哢聲,我的身體更加的冷。我寧願出去跑幾圈學狗叫也不想在這裏聽吃蘋果的聲音,可我知道這時候我可以做的隻有陪伴她,哪怕她把我踢進蘋果堆裏我也會陪伴她。
任娜毫不理會我的感受,她邊吃邊說讓她頭痛的事:“我從沒有見過父母吵架,可給我嚇壞了。唉!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是不懂事,也不想想我上學念書是為了誰!”任娜一邊頗懊惱,一邊將蘋果放進嘴裏。
我張大了嘴看著她邊吃邊喝還邊發牢騷,卻覺得自己真是一句話也接不上。
“喂!”她叫了一聲,“在聽嗎?”
我忙咽下嘴裏的桔子點了點頭嘟嘟囔囔地說:“聽著呢,你繼續說。”
任娜將蘋果放在腿上,似乎在回想什麼?看她的表情多辦不會是些什麼開心的事。
“他們把盆、鍋、碗筷全都摔了,還吵著要離婚,什麼都分好了甚至連家裏那台殘廢了的自行車也有了去處。”說到這任娜仰起頭盯著我看,一副如果你告訴別人我就生氣了的樣子。
“太過份了!打到最後他們竟然連我也要分,還對我左拉右扯,我看他們吵得厲害又勸不開便一氣之下跑出來了。你說我該怎麼辦?”說到最後任娜的聲音小的像蚊子明顯的不知所措。
我強忍住笑意,看不出任娜的父親脾氣竟然如此的大,那麼小的身體最多算做輕量級運動員,可是他竟敢和任娜的母親那種超重量級的選手過招,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隱隱約約,我有些嫉妒任娜有個可以為她爭吵的父母,而我從不知道父母的親情是什麼?對我來說那是夢裏才會有的東西,現實中並不存在。
當看到任娜為自己的父母擔心,我卻在想如果媽媽還在我是不是也會很快樂?至少我會是一個正常的知道什麼是父母關愛的男孩子,而不是現在的對情感茫然的人。想到這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這種情景本不該出現這種笑容。
任娜看在眼裏很惱怒:“好啊你,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你真是夠朋友,今天我算認識了你。”說完她站起身將我拉起來推出了涼亭。
“你走好了,就當我們不認識。”她氣呼呼的說。
我麵無表情地站在雨裏,任娜說了什麼我一個字也沒有聽到,我的頭腦裏有的隻是想象中的母親的身影。如果母親在我的身邊沒有離開,她也會像任娜的父母那樣給她買很多的好吃的東西,買暖和的衣服吧?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貼在身上的單衣,想象中的溫暖阻止不了寒風對我的欺淩。
媽媽你知道嗎?我好冷。
“你還站著幹嘛!要走快走,別在我麵前礙眼。”任娜氣衝衝地將吃剩的蘋果扔出了好遠。
我回過神來,借著落下的雨水擦了擦臉跑進了涼亭。
“幹嘛生氣?我又沒有笑你。”我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任娜‘哼’了一聲別過頭,她的眼睛又開始淚汪汪的。
女孩子生氣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當你發現女孩子生氣的對象是自己的時候是更麻煩的事。
冷風和冰雨穿過我單薄的外衣滲進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對我每一個細胞不停的吹著打著。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當用冰冰涼的手去觸摸臉頰時,我感覺不到觸覺的存在,我的手好像不再是我的手,它比我的身體先失去了知覺。
我真想躲在家中厚厚的棉被裏,邊吃邊喝邊觀賞雨色、聽雨點拍打地麵的聲音,抱著暖暖的熱水袋,享受難得的清閑。
想到這我不禁問自己:幹嘛在這裏可憐巴巴地淋雨喝加了冰的西北風?我給自己想了好多離開的理由,不過當要付諸行動的時候我卻總會找到另一個理由讓自己留下來,我就像被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任娜的臉氣得紅紅的,就差沒有說出今後不理你了的字眼。
我搖了搖頭卻始終不知道就這麼的犧牲掉值不值得?
“虧我什麼事情都和你說。”說到這任娜像受了千般委屈又開始抹眼睛。
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腳,她頗緊張地看著我的動作,“你不是要走吧?”
“誰說我要走?這裏這麼涼快我幹嘛要走。”我咬緊牙哆哆嗦嗦地說。
“好!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走了我就和你劃定三尺,一刀兩斷。其實還是這裏好,我的包包裏可是還有很多的好東西。”任娜話裏有話頗有威脅利誘的味道。
我一語不發的搶過她的小包也不管什麼東西打開就吃。
朝鮮戰爭有黃繼光、秋少雲這樣的英雄為國家為人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呢?小雜魚一條,現在卻也要不顧一切地遊過去,遊到任娜的心裏去熄滅她的哀愁,就算是再大的風浪也不會讓我退縮。我害怕的是任娜的火還沒有消,我就已經變成一條速凍的小雜魚。
“其實那種情況換作是我也會不知所措。”我撓撓頭說。
任娜很仔細地聽著,然後說:“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回家去。”我柔聲說。
“回家!才不。”任娜斷然拒絕我的建議,“讓我回家被分掉,我才不要。給我當什麼了,速凍餃子?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掉?”
任娜穿得那麼厚看上去還真像個大餃子,她還頗有自知之明。
我忍住了笑意:“其實你現在回去也許什麼都結束了,還會和原來一模一樣。夫妻吵架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夫妻,相敬如賓是應該的可並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做得到,但幾十年共同生活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就說再見的。”
“你怎麼知道會一點事也沒有?”任娜問。
“你怎麼知道一定會有事?”我反問。
任娜歪著頭很仔細地想了想:“也對,其實仔細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因為一點小事情吵吵架罷了。我幹嘛那麼擔心,他們也真是的!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這很正常,任娜。因為……”我想了想卻找不出一個可以形容的詞彙隻好說:“因為……因為他們是你父母。”
是啊!他們是任娜的父母,任娜關心他們,他們也關心任娜,父母這兩個字每次從我的口中說出去都會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我的表情也變得極不自然。
是因為嫉妒、羨慕或是對自己的嘲諷?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還在吵架怎麼辦?”任娜的眉頭又鎖在了一起。
對於任娜這種單細胞動物的思維能力真的不能用筆墨來形容。我不由得大為泄氣,剛才費盡心血所說的話隻讓她想通了幾分鍾,她說變就變倒是爽快得很。
“你聽我的,現在回家去和你的家裏人坐在一起吃些東西,聊一聊家庭裏快樂的事情,然後幾個人一起看看電視,很快就會沒事的。”
“你是說讓我親手做東西給他們吃?”任娜作了個抄菜的姿勢,很漂亮的姿勢。如果隻看這個姿勢可以給她100分,但為了她父母的生命著想,我還是搖了搖頭。
“去買些水果、罐頭,然後回去讓他們坐在一起大吃一頓,保證一點事情也沒有。”
“主意是不錯,不過外麵的雨那麼大,上哪去買?”
我看了看天空密密麻麻的雨,“你等一會兒,我去買給你。”不等任娜回答我咬了咬牙一頭衝了出去。
人總會做一些很傻的事情,我做的傻事太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也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愛幻想又什麼也得不到的人。愛思考的人看起來本就傻呼呼的,我跑在雨中的時候,我甚至不能夠告訴自己為什麼這麼的傻,幹嘛要這麼幫她,因為她是你的朋友?
因為你見不得女孩子的眼淚?
還是因為你想讓任娜擁有一個開心的快樂?
或是因為一些自己迷惑不解的原因?
我知道她的父母一定很疼她,她也一定很愛她的父母,想一想平常任娜快活似神仙的模樣,我覺得任娜應該永遠都開心的,就像我這輩子永遠也不會有人疼一樣。當我品味傷感的同時,任娜應該品嚐開心,我的眼淚走了可心中的痛卻還伴隨著我。
大雨傾瀉在我的身上,這點雨帶給我身體的痛比起心裏的苦又算什麼?我飛奔著,水滴延我的臉頰流下來,再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心裏唯一的想法隻剩下快樂:任娜,你一定要快樂。讓我看見你的快樂。
超級市場裏人很少,隻有幾個老年人彙在一起推著車逐個攤位溜噠。換作是晴天,大概我也會停下腳步,慢悠悠的享受生活,可這種天氣實在讓人興趣全無。我很熟練的跑到攤位前抓了幾個罐頭,塞了滿滿一袋子的水果,急匆匆地付了帳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結帳時那個收銀員眼神很奇怪,有點嘲笑、也有點佩服,在她的眼裏可以為了吃的東西而在大雨中奔波勞碌的不是美食家就一定是很多天沒有吃飯的人。
我一個大步跳進了涼亭,任娜走過來把麵巾紙遞給我,“買來了?”
“當然”我挺起身把手裏的大袋小袋交給任娜,“回家吧,保證藥到病除。”
任娜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將袋子接過去。
“回去吧,你的父母在家等你呢?”我催促她。
任娜很聽話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那我真走拉!”
我別過頭不看她“走吧!走吧!別在我麵前煩我。”
這次她真的走了,我目送她的身影在雨中慢慢消失。
真的走了?我有些失望,我很希望她留在這裏,留在這裏陪我,就像我陪她一樣。哪怕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隻要她坐在我的身邊,我就會有一種和平常不一樣的感覺。那感覺很迷茫,摸不著,見不到,它虛無縹緲,但我知道這中感覺一直在我的心裏。這是什麼的感覺呢?我阻止自己想下去。
好冷的天!
我在風雨中瑟瑟的發抖,任娜帶走了歡樂,將煩惱拋給了我。無憂無慮的任娜才是真正的任娜,任娜可以開心,我也會和她一起開心,但當我想到自己的家,我才發現快樂隻不過是包裹在煩惱上的一層甜甜的糖罷了,當糖沒有了品味的依舊是苦澀。
任娜應該和自己的父母高高興興地在溫暖的家中吃著水果看著電視。她有一個完整的家,她高興、她快樂、她幸福。我又何嚐不想知道家的感覺,可是我沒有也不會有,我可以做的隻有一個人在孤獨的夜裏獨自的幻想家的模樣。
雨總有停歇的時候,當太陽出現在天空的時候也會是新一天的開始,人呢?可不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呢?忘卻一切的不愉快和煩惱,開始一段新的生活。過著快樂的日子。
我想我應該去嚐試尋找屬於自己的完美無缺的幸福。
在隨後的幾天裏,我沒有去上學,接二連三的淋雨讓我病得越來越重,甚至呼吸都要用嘴來完成,在我神智昏迷的時候我甚至聽見了上帝的聲音。幾番掙紮後,我的病才不情願地隨著天氣的好轉而好轉。事後聽奶奶說我是淋雨發高燒才會發生的耳鳴,我才略微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上帝叫我。
我發現自己的智商實在太低,任娜叫我向東,我絕對不會往西,她叫我去溜狗,我絕對不會放她的飛機。我就像電視劇裏的超人,任娜有需要的時候,我就一定會出現。
她是我什麼人?我幹嘛對她那麼好,我不想去想她,我想見到自己夢裏經常見到的女孩子。
夢裏的女孩子你在哪裏呢?
我夢裏的女孩子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