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南方之行中唯一的一次外出——離開的時候我才把寄居的地方當成“家”了。我在外麵停留了一整天,黃昏的時候回來。
那一個白晝裏,我看到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他從老家宜賓流浪到了遙遠的廣東。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暫時告別了這種流浪,在一個建築工地上開始了另一種生存;我看到了他眼睛中已經淡漠下去的恐懼,但他拒絕向我透露有關他的一切,我堅持著,直到心中被另一些事情牽引,才放棄了這種可惡的追問……
那一個白晝裏,我看到了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子。我看她的時候,她毫無忌憚地看著我,笑。我一直不敢相信她的年齡,相信了,會讓我的心揪起來。她坐在我的對麵,用一種成年女人的調子說,你看看你,這麼老實的一個人啊。你一定是頭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我沒說錯吧……
後來,天大亮了
曾在一篇文章的結尾這樣寫到:“後來,天大亮了。”寫下後,我特別喜歡這一句。現在,覺得它就像一個故事,許許多多情節或輕或重地掠過我的生活——可是,我隻對這樣一種敘述感興趣。許多天前,我站在十八層樓的高處。是黎明前的深圳,遠處形跡可疑的車輛正馳向關外。我揉了揉疲憊的眼瞼——熬了一個整夜後,它變得無比鬆弛——有紙片飛過天空。天空中風來風往。這難以定型的日子與所有無所歸依的事物相仿佛。我咳嗽了一聲,回頭看看我的同事們——他們同我一樣疲憊。我記得有一個女孩子,湖南的。她長著出眾的身材,麵部表情生動。她坐在電腦旁邊,也是一個整夜了——大約在夜裏兩點,我們吃過一次夜宵。那些食物伴著我們走過漫漫長夜——不過,當我們有所知覺,牆上的鍾表已經指向了黎明——後來,天大亮了。
老板躲在他的屋子裏。有一陣子,我聽到了鼾聲。他的睡眠深沉,像遙遠的故鄉我的一位同事在無所顧忌地打著鼾,此刻,隔著三千裏長路,他們的夢境何其相似——這樣的聯想來自我的心底。有一刻,我有一種特別的衝動,想瞧瞧他是否真正睡熟了?不過,沒有過多久,他的鼾聲停頓下來。我聽到他拿起電話:
喂,是我,夜裏加班。迷糊了一會兒,睡得不沉,真他媽困啊——喂,想我嗎——我的心開始靜了。屋子裏的人都在勞作,沒有人說話。似乎有人在思念往事,我感覺到了。更多的聲音來自窗外——你知道的,深圳是一個不夜城。
我想象著這城裏複雜而迷人的夜晚,有一種深刻的流逝存在於心間,但我無法說出來。那麼多的人在忙啊——似乎隻有我一個閑人。我記起了我出來的那一段日子——現在想來,那是一種深刻的機緣。然而,那一個夜晚,思念在到處流行啊——天亮的時候,腦子有些沉。我看著太陽慢慢地升上了窗欞——後來,它溫暖地照耀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