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的好勝心已經強到了幾乎有些病態的程度。有些東西她可以不喜歡,但是若是別人得到了,尤其是不如自己的人得到了,她就一定要爭一爭。所以,她原本並不喜歡同我母親相處,總覺得她溫文又有些疏離的個性顯得做作,有時候就是打了照麵也會熟視無睹。
但今天二伯母隨母親的一番殷勤不知為何卻點燃了她心中的那把好勝之火,撩撥得她坐立難安。本來兌錢這種事情她是用不著操心的,她的嫁妝和聘禮一直都存在銀行裏頭吃利息。大伯又是長房,將來祖父的家當還不都是落在他們家的手裏。可是,在她那不大靈敏的大腦快速運轉了幾秒鍾之後,她的直接反應卻是把手上的碗盞朝著桌子上輕輕一放,用她所能展現出來的最溫柔的聲音說道:“喔唷,你們倆個出門怎麼不叫上我的啦,今天天氣那麼好,我們三姐妹正好也可以一起出去散散心。”
她說著,立刻便行動起來。不知道她電話裏說了些什麼,她娘家的那輛老爺車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停在了樓下。她用一種驕傲又賣弄的語氣同大家說道:“馬路上亂哄哄的,還是有輛車方便。待會然然就在車後座一起擠擠,我讓司機送你去學校。還有啊翠萍,你動作也快一點,要不然人家小孩子上學要遲到了。”
二伯母則是一副羨慕嫉妒恨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她極其不自然的摸著自己的剛剛盤好的頭發“好了好了,不要催了,我這就去。”
俗話說的好“三個女人一台戲”,不需要台本、不需要導演,分分鍾都是大戲的節奏。所以這一路上實在精彩的很,大伯母、二伯母各展奇能,表麵上親厚得不得了,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恨不得揭了對方的老底才好。好在我有“學業為重”這個借口,一到學校就歡天喜地地告別了她們,享受清淨去了,可是難為了母親,她素來最討厭女人之間的暗戰,沒想到仍舊逃脫不了這種宿命。
學校裏的氣氛也和往常不一樣了。其實“抗日救國”的口號已經喊了許久,但大多數的人都沒想到戰爭會以這麼一種令人措不及防的速度爆發,一瞬間就把整個國家連同四萬萬的同胞一起推向了絕境。
作為一名普通的學生,我們想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但是能做到的又實在是少之又少。學校裏上至校長下至新生,對於日本人挑起戰爭的行徑無不義憤填膺。可是思前想後,卻發現自己能做的還是和戰前一樣,寫幾幅標語,做幾場演說,寫幾篇戰鬥的檄文,亦或是發動一場公開的示威遊行,僅此而已。
女中的學生們忙活了幾日,開始時的熱情便不由得被澆熄了一大半。老校長很是時候地發表了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演說中的觀點後來在戰爭中無數次被提及,也成為了國難時期學子們能夠堅持下來的精神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