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腸百煉爐中鐵,富貴三更枕上蝶”
大坪,偏房內,陶遠山手掌輕拭斬仙劍。忽然燭光微搖,陶遠山似有所感,抬頭望向窗外。
秋夜涼如水,天河白似銀,忽見孤鴻兩點,一前一後,於大坪清微宮之中透空而飛,穿樓引巷,竟無半點響動,顯是兩個身法極高明的人物。那前麵之人忽然停住身法,一招“白露垂珠”桃花魅影,落在一片空地上,仔細瞧見:是個極漂亮的女兒家,那後麵之人倏忽間卻已不見,隱藏在這夜色中。
“出來罷,鬼鬼祟祟的。”如煙聲音說的極低,怕被其他人聽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跟你?”柳枝輕搖,晃出一個極俊美的背劍男子。正是陶遠山
如煙細聲道:“陶師弟,我出來時在你門前故意作出了動靜,若是你並非聾子,就跟來了。”
陶遠山眉頭一皺,仍疑惑道:“若是我睡的極深,或是恰巧不在屋中沒跟在你身後,你方才又在和誰說話?”如煙嫣然笑道:“若果真這樣,那便當我方才自說自話,我自說我的,與你無關。”
如煙笑道“陶師弟,可還記得這片竹林麼?”
“怎不記得,十年前我們第一次坦誠相見便在此處。”
如煙臉色一寒,啐道:“無恥。”
竹林之中又是響起一陣男子輕笑聲,就和方才的語音一樣,若似一縷遊絲,飄揚空際,聽來份外清晰,偏又似突起一陣裂帛之音,乍聽之下不由心神皆悸,且笑聲極長,飄忽無定,忽似在東,忽似在西,忽似就在近身林木梢頭,忽似遠在十丈之外!
陶遠山朗聲道:“莫師兄,出來吧,明日即將北邙山試煉,大家都睡不著麼?”
莫如海抱著兩壇酒,出現在十丈外:“恭喜陶師弟突破金丹修為。”
有酒當須有肉,陶遠山摸出斬仙葫蘆,三點紅光刹時飛出,他有意壓製斬仙飛刀威力,眾人隻覺眼前紅光一閃,那陶遠山三隻飛刀硬是射死一隻黑熊。
如煙本要說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此時已夜深,這莫如海與陶遠山剝了熊皮,取了些許熊肉,又撿了些許枯枝柴火,就在這林中生起火堆,將那熊肉串上樹枝,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一時肉香四溢,他二人對坐火堆兩側,攀談起來,
幾人想起明日北邙山試煉,生死未卜,不免悵然。
如煙一直將心事放在陶遠山身上。她現在倒有了七分醉意。
見陶遠山不說話,如煙將手中石子扔在他腳邊“喂”了聲道:“爹爹總說什麼自是寬心方永壽,由來寂寞最傷人!陶師弟你總這樣不說話,若硬讓‘寂寞’二字,將你這燭光殘年啃盡,如今還不亟謀補救,我很是為你可惜呢。“
陶遠山聽見這”燭光殘年“隻覺得分外刺耳,雖是玩笑仍冷言道:”老子放寬心胸,騁懷天地,嘯傲江湖,男兒自當如是,守什麼燭光殘年。“抬腳將石子踢進了火堆裏,火堆劈啪一聲響裂開來。
如煙噗哧笑道:“可算是有了一些活人氣,本姑娘長得也不算難看吧,你這師弟卻對我愛理不理,真如懵懂老人,不能辨物,可不是燭光殘年麼。”
擔心陶遠山脾氣上來,還要作怪。柳清款款起身笑道:“如此寒夜,又無美酒,十分無聊,我娘最是精通音律舞蹈,我也耳濡目染略懂一些,不如暫且跳上一曲,以舞助酒興。”
說完這一句,如煙麵上又是一熱,暗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平時西蜀哪個男子不是對自己仰慕有加,自己平日裏高高在上,今日為個便宜師弟,又是獻舞,當真是不知羞恥。
又想到:是了,這人生性高傲,也如自己這般,這十年來自己定是與他針尖對了麥芒,暗中較上了勁呢。
如煙繞過了篝火,捋了捋衣衫,隻聽她唱到:
“落紅吹滿沙頭路。似總為,春將去。花落花開。多情唯有,畫梁雙燕,知道春歸處。鏡中苒苒韶華暮。欲寫悠懷恨無句。九十花期能幾許。一梔芳酒,一襟清淚,寂寞西窗雨。”一曲“華胥”伴引“霓裳”燕燕輕盈,鶯鶯嬌軟。流光幾點,袖紗寒,塵香蓮步踏月影,聽得念奴歌起,真如天上人間夢裏。
如煙歌音清越,舞技猶絕,竟將平生技藝發揮到了十二分。陶遠山興趣淡然,心思全不在這上麵。
這如煙嬌吒一聲,運起峨眉仙法“月破青雲”整個人憑空飛度,笙歌間月光悠然,真如神人仙子,駕落人間。這一夜,碎月搖花,篝火邊情思如織。
莫如海醉眼朦膿,直是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方醒悟過來,咱們三人也免去那些勞什子禮節,明日既然不知生死,不如就在這竹林中義結金蘭,明日後,咱們大殺四方。
如煙臉上也升起了些許紅暈,聞言欣然道:“好,既然明日不知生死,咱們今日義結金蘭。”
陶遠山自然也是沒有什麼反對的。
三人這邊商量已定,莫如海為大哥,陶遠山二弟,如煙自然是三妹。三人不拘禮節,一碗酒幹盡,從此三人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