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聲,趕快把剛才漫不經心地撥開的粉鑽耳環重新收回懷裏,然後 又神經質地扔掉,怕燙了手。湯毅凡幹嗎規定她帶什麼首飾?就好像他還會來看她似的。她想象著每批新品送來之前,他一件件翻看然後做批注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如果不是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像土匪、海盜,以及非法獵戶,你都會覺得他這種舉動很不男人。

“你很久沒給毅凡打過電話了。”安東尼挑了挑眉毛看她。顯然這不是個求證的句子,而是種不滿的評價。微婉決定置之不理。憑什麼要她先打電話給他?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原諒了他——他居然愛上了除她以外的女人。

最近她突然覺得自己重新掌握了對他生氣的資本。說真的,她絕對沒必要對他強顏歡笑,假裝兩人還可以做朋友。她趾高氣揚地想,自己有了新的朋友,再也不需要他湯毅凡了。

嘟嘟囔囔之中,她挑完了東西,但其實她並沒有不真正喜歡哪件,於是全部交還給安東尼。“就收在抽屜裏吧,說不定姐姐什麼時候又想要這些‘殘次品’了,直接寄還給她就是。”“你最近都不怎麼打扮了。”安東尼繼續他平靜到惱人的批判,“你一向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和甜食,現在怎麼不著珠翠,而且每天吃米飯青菜了?”微婉抬高了下巴,現在的她很以自己為榮。“安東尼,我很遺憾你從未真正了解我,你們都不了解。其實,在所有裝飾之下的我,是一個有深度的女孩。比起飽暖或淫欲那些虛浮的東西,現在我更追求內心的充實。”安東尼很配合地做了欽佩狀。就在微婉準備回公寓時,他假裝不經意地透露了一個小秘密。“寶貝,你知道嗎,毅凡每次都會偷偷幫你留下最好的東西,而不是你姐姐挑剩的‘殘次品’。隻要他能先於她拿到的,他便會全都留給你。”微婉低頭,指尖劃過那些閃亮但堅硬冰冷的東西。“可是,我需要的……卻根本不是這些。”

他給她最好的東西,但從不知她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安東尼平靜的批判,此刻進化為慍怒的責問:“Vivien,你知道我是怎麼認為的嗎?”微婉吃驚地看著他。老人從不對她發脾氣,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怎麼?”“我認為你對毅凡從來不公平。”他歎口氣,收斂了過於激動的口吻,放緩了語速,“而你之所以對他這麼不公平,是因為你知道,他好欺負。”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欺負?湯毅凡好欺負?如果湯毅凡好欺負,那她就是睿智嫻雅的大家閨秀;如果湯毅凡好欺負,那虞雪就是驕奢淫逸的放蕩女;如果湯毅凡好欺負,姐姐簡直就是愛民如命的慈善家!

若真存在著平行宇宙(陸盛曾解釋給她聽,她覺得很奇妙),而在每個宇宙中都有一個不同的湯毅凡,那麼她敢說,所有這些湯毅凡都是九歲就會用迷醉藥對付無辜大灰狼的狡猾分子。

“隨你怎麼狡辯,我是不會容許正義淪喪、人道失衡的。”微婉恐懼地看著安東尼,他下一句該不會說,代表月亮,消滅她?然而老人依然那麼慈祥。“寶貝,記得我說過,我一定會親手將你交給那個對的人,然後再離開嗎?”“安東尼,你要……離開?”安東尼聳聳肩:“呃,我遲早會離開,這是一定的。不過和那無關,問題隻是,對的人可能不會等你這個傻孩子這麼久。我要替你快點行動。”

她很想告訴他,湯毅凡已經有了對的女人,不是她。而事實上,在下一次徹底死心之前,她也再一次地自問過了那個問題:後悔不後悔?

開始時,她後悔;然後呢,就不了;再然後,又後悔到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