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精和藥物的作用下,微婉感覺不到受傷,隻覺得煩躁。她要她講什麼呢?講她不是處女?這裏的人都好煩,像蒼蠅似的嗡嗡亂叫,自己能擺脫他們就好了。
那好吧,她便講了。“我不是,可以了嗎?把電話還給我吧。”這語氣大概過於敷衍,姐姐抿唇,搖了搖頭:“一會兒說是,一會兒又說不是。嘴長在你臉上,真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哦。”“那你究竟要我怎樣!”看著那部粉色電話在窗外搖搖欲墜,微婉大 吼。其實這時她已經不能控製音量了,迷幻藥關閉了她對自己所有機能的控製按鈕。
聲音甫一落地,她就知道自己輸了。
“每次敗興的都是你,有這麼玩不起嗎?”
“打個電話借個房子嘛,你也作假的。
“真搞不懂你哪來的架子。”
圍觀群眾發出了磨刀霍霍的聲音,他們都很想看到她被宰殺。
對微婉來說,這些聲音都是噪音。她就隻看著姐姐,她知道姐姐做得出,她是真的會把手機丟下去。微婉又問了一次,你究竟要我怎樣?
汪淩茜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孩童般用眼神在四周搜尋一通,對習遠道:“阿遠,把那個酒瓶子拿過來。”她笑對微婉,“說話什麼的都不可信。不如拿這工具,試給大家看吧。”
微婉用了大約三十秒鍾,才明白了這話的含義。這時習遠低頭在她麵前站著,手裏捏著酒瓶子。他不敢抬頭看她眼睛,但他更不敢回頭對汪淩茜說,他不想這麼做。環繞他的是被軟藥和酒精泡毒了的目光,似乎沒人意識到這個提議有多荒唐,或者有多慘無人道。
微婉將要迸發出一個大笑,卻被鈴聲打斷了。她知道這鈴聲不可能是別人的,何況以她現在微弱的視力,仍看得到那纖纖玉指間的屏幕在閃,閃在窗外的萬家燈火上,有如星辰。
如果還有什麼可以給這個場景多助一分興,那麼便是汪淩茜已經甜軟成了巧克力貓的娃娃音。
“哇,來電顯示是湯毅凡哦!是不是很想接?想的話,把裙子撩起來吧。”她用空閑的另一隻手上下翻飛,指揮習遠,“阿遠,你瓶子拿穩一點。你們其他人啊都躲遠些,這是姐妹之間的真心話大測驗哦,非禮勿視啦。”可旁邊人都湊得近近的,這精彩一幕誰也不想錯過。
易微婉撩起了裙子,她義無反顧,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習遠一步步走過來,手中的酒瓶子顯出綠瑩瑩的光。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做,放任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本來有力量阻止,本來可以選擇不讓事情發生,但你卻抱著雙手,讓壞的命運在你麵前通行無阻。隻因你想看看,如果這樣下去,老天對你究竟會惡毒到什麼程度。藥力原來不夠勁,她痛得暈了過去。她看見習遠嚇得停了手,瓶子墜地,摔得粉碎。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姐姐,自她手中抽取了那引發血案的手機。終於回到她手上的時候,電話卻不再響了。
“Lindsey!她昏過去了!”“你急什麼?你又不了解我妹。從前大家玩的時候,更出格的都玩過,這算什麼。好啦好啦,何必叫救護車,好啦,我們走。”
昏過去之後,易微婉在熟悉的空間與氣味中醒來。
她知道這是湯毅凡的房間,這張床她躺過好多次。無論在男人中還是女人中,他和她都是一對無人可比的話癆。她曾問怡風:“我講話多,會不會很煩?”怡風鄙夷地答:“你話其實不多,隻是當你跟他兩人在一起時,話才會無窮無盡地多。”他們兩個曾在VillaT中臥談無數次,其實都是她在說,他在聽。談到困了,他們就分別睡了。現在回憶起來,也想不起他們究竟說過些什麼。次日早晨看著對方醒來,彼此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總之有話說時,他們便一起興奮;無話說時,他們便各自安安靜靜的,睡覺也好,靜坐也好,毫不感到別扭。她知道這家夥終究還是會現身,就像她被趕出家門時,他現身將她劫走,劫回他的家一樣。現在,她一伸手便能夠到他。然後,毫無疑問,他會開始笑話她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真的狼狽,小腿肚子上都有鹹腥黏稠的紅色液體。她蜷了身子,伸手抹掉,想開口問他幾時到的。
“婉兒,你剛剛被一隻瓶子破了處。”
她被Kenzo Flower的香氣逼離了夢境,來到現實。毅凡沒有來。她依然,活在這個名為汪淩茜的人間地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