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人光樂——一條狗的自白(3 / 3)

李鐵梅的身世不幸。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被生身母親的拋棄。至於父親,她連想都沒想到過他呢。多虧一對好心的劉姓老夫婦,把她從野地裏撿了回來。

那對老夫婦沒有自己的子女,一輩子收養了數不清的棄嬰。在他們連自己也不能照顧的時候,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這也不是說他們的養子女不孝順,而是各有各的工作,給予養父母愛的表示,也便隻有頻頻的來信,甚至通過郵局送上門來的鮮花。

李鐵梅就是聽著他們對她日複一日地讀的那些情真意切的信件,了解這個世界的。在她成人時,老夫婦幾乎在同一夜間撒手西去。遍布各地的養子女,忽然擠滿了他們的房間。

睹物思人,悲極而泣,可就是沒誰留意這個曾經陪伴老人度過許多孤苦時光的李鐵梅。

唉,說起這個來,灑家的經曆與李鐵梅也有許多相似之處呢。不過,灑家生來不說是錦衣玉食,也得算溫飽無虞。

李鐵梅忍痛悄悄離開劉家,在黑暗中開始了不堪回首的漂泊生涯,直那天危急時遇上灑家,才有了一線轉機。

在向灑家講述這些經曆時,李鐵梅流出的眼淚,都快把床給漂起來了。灑家也禁不住替她拋灑了幾點淚水。當時灑家真是非常懷念辭世多年的王老。

灑家是在王老家出生的。

王老有生之年可謂位高權重,雖然已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但仍能左右當地政府的決策。

灑家在王老家,你可別以為灑家是住在門口的雞籠裏。灑家單有一間房,而很多時候,灑家是跟王老住在一起的。

每天出入王老家裏的人很多。耳熏目染,人類中比較高貴的那套舉止,灑家早在不知不覺之中學會了。這也是灑家特別受到王老寵愛的原因之一。

王老一旦發現灑家的特殊潛能,就製定了繼續開發的計劃。計劃中頂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讀報。隻要是投到王老家信箱中的報紙,從頭到尾,邊邊角角,都讀。大到全國人大政協會議的召開,小到家長裏短、明星婚變、處女膜被婦檢醫生不慎捅破的索賠案,無一遺漏。

有一段時間,王老還突發奇想,要把灑家培養成為音樂家或歌星。

說實話,那也許是灑家一生中最為陰慘的一段日子。王老起床的頭一件事,就是打開錄音機播放民樂,還非得要灑家隨著曲調的高低,不停哼唧。

後來,灑家倒是喜歡上了幾首樂曲,比如《春江花月夜》、《梁祝》。灑家特別不喜歡的是《阿細跳月》,可王老偏要說這是特別為灑家演奏的。

在他自以為大見成效以後,他就開始命令灑家在客人麵前表演:

“樂樂,唱一個!嗯,就唱《世上隻有媽媽好》吧。”

但由於灑家的音準太差,唱起來自然不好聽。

可能王老先受不了了,把灑家培養成音樂家的計劃,也便隨之泡湯。

不過,灑家現在之所以具備相當的藝術欣賞水平,不能不說跟那段時間王老對灑家的嚴格訓練有關。

後來的事,真應了那句老話,藝多不壓身。回想起來,灑家對王老有著說不盡的感激。

最讓灑家感激的,還是王老對灑家的前途的安排。王老對灑家好,但王老已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假以時日,也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對此王老看得很開,並早就立下了遺囑,明確提出,百年之後所居豪宅原封不動獻出,因為這裏曾是本市一曆史名人的故居,若不是市領導不同意,他也早在幾年前就搬出去了。

果然,王老辭世不久,這裏就開辟為那位曆史名人的紀念館。可依灑家看,叫“垃圾紀念館”更合適。

——閑話少敘,王老打定主意不耽誤灑家的前程,遂將灑家推薦給灑家現在的上司。

灑家知道,在曾經跟隨王老工作的人員中,有不少已經官升副市長了。當時灑家辭別王老時,心裏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但還是對將來滿懷希望和好奇心的。

唉,諸位,灑家還有什麼話可說呢?灑家隻有活得更好,才能對得起灑家那正在天堂徜徉、俯瞰人世的恩人呀!

香味四溢的蘑菇燉雞,端上來了,但願小玉沒把雞毛混進湯汁裏。

7

這樣的周末,要多美氣有多美氣,可沒想到,下周一剛到單位,就遇上了一場麻煩。

灑家從街上就看見院子裏停著兩輛警車。警燈雖然沒響,灑家仍感到氣氛不對,心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同時灑家還發現,幾乎所有參加上周五壓驚宴的人,都被集中在了牆根底下。

灑家的車子一停,就有人叫:

“又來了一個!”

灑家慌忙走下去,主動跟那群人站在了一起。

接著,在一位公安人員的監督下,一個濃裝豔抹的女人走過來,像家庭主婦采購西紅柿似的,對我們挨個兒辨認。灑家一看,自己不認識,可她也好像並沒注意到灑家。辨認完了,她就向公安人員搖搖頭。

公安人員問上司:

“還有沒有別的領導?”

上司臉色灰白地說:

“沒,沒有了。”

隻聽有人撲哧一笑,灑家就瞥見是財務科的裘科長。公安人員問他笑什麼,他又不說了,使勁地繃住嘴。

辨認了兩三遍後,他們就向上司連說起“誤會”來。上司也說“誤會”,但表情是生硬的。

那女郎被他們帶走了,可大家卻誰也不說話,過了半天才陸續散開。

灑家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那天灑家跟大家分手後,上司經不住大夥兒的攛掇,違背了自己一貫的準則,又在藍海賓館玩了半宿。那女郎是公安人員在藍海賓館查到的賣淫女,在供認嫖客時,把我們單位的人說了出來,才引起了這場誤會。

雖然不過是一場虛驚,但可以肯定,這件事很快就會在社會上鬧得紛紛揚揚的,所以不難理解,上司為什麼依舊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

在這樣的時候,灑家以為還是保持沉默為妙。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灑家倒不是在生氣。那一夥公安人員,連看也沒看灑家,灑家是不會為這點小事兒生氣的。灑家也不會生同僚們的氣,即使他們在說好各自回家的情況下,竟然又去玩,也沒想起告訴灑家一聲。

說實話,灑家滿心高興呢。他們不叫灑家,說明了什麼?說明灑家已真正樹立起了領導者的形象呀!

灑家以後可得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來著。

還沒在辦公室坐穩,就有人來敲門了。

“裘科長撲哧笑了,”來人說,“就像他昨晚沒去藍海賓館似的。灑家看他是期望從大夥兒中間找出誰是嫖客吧。”

灑家並不輕易表態。

來人又說了幾句就走了。

整一上午,灑家的辦公室就沒斷了來人。

“裘科長笑了,他笑什麼呢?”無非這幾句話,也不嫌煩。這是問灑家呢,灑家知道他笑什麼?後來,灑家就想了想,離開辦公室,慢慢踱到財務科的門口。

那裘科長看見了灑家,跑出來請灑家進去。灑家自然對他的工作誇獎了兩句,他還挺謙虛呢,一個勁兒含笑說“多虧領導栽培”。

桌子上放著帳本兒,灑家隨手一翻,也不知怎麼那麼巧,一下子就翻到了寫著“狗食”的這一頁。

灑家又漫不經心地給他合上了,沒多停留,又勉勵他幾句就走了出來。

現在,灑家已經感到有些迫不及待了,徑直去了上司的辦公室。

“辦案人員又來電話致歉了,”上司滿麵春風地對灑家說,“他們已查實嫖客冒充了咱單位的人。我看辦案人員也太不慎重了,把一個單位中層以上的領導,全都集中起來,讓一個臭婊子辨認嫖客,到底會產生什麼社會影響?所幸有了結果,不然,大夥兒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這倒真是值得慶幸的,但灑家心思不在這上麵。灑家開門見山地說:“財務工作一片混亂,有拿‘狗食’直接入賬的麼?”

上司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看裘兆年是把我們單位當成肉食犬推廣站了,”灑家說。

上司臉上的神氣,就像已經認不出灑家了,可灑家照舊是灑家呀!

“根據工作需要,裘兆年必須調換地方了。”灑家不慌不忙地說,“財務科長應該由李玉和擔任,或者由喬令軍擔任,不,喬令軍現在還有待考察。”

上司終於恢複了常態。“看來我真得跟你好好談談了。”上司說,“有的同誌是很容易發燒的,高溫五十度不止。”

“那就加大劑量,”灑家說,“由每天十五粒改成五十粒。在此我鄭重推薦新華製藥廠出品的撲熱息痛片。——相信我,沒錯的!”

上司猛地笑出聲來。他揉著胸口,斷斷續續地說:

“光樂,你可真逗!我,我,我快笑死了。你真是,太逗了。”

灑家也止不住笑起來。

“你總是讓我很高興,”上司眼裏閃出了淚花,“剛才你的樣子,太可笑了。”

憑良心說,灑家可並不覺得自己可笑,但是灑家仍然隨他笑著,還裝出了笑痛肚子的模樣。

事後,灑家才意識到,自己這天在上司的辦公室,實在是冒了一場很大的風險。不過,效果仍是明顯的。就連灑家也沒想到,上司會在第二天突然宣布了將裘兆年從財務科調往另一個不起眼的小科的決定。

“經本單位任免中層領導幹部小組研究”,新任財務科長就是在上周五壓驚宴上嶄露頭角的喬令軍。

灑家敢打保票,除了灑家多少了解一些內幕,其他人事先連點風聲都沒聽到呢。這就不怪決定宣布後,裘兆年頓時呆若木雞。灑家這人,向來就對民主製度持有十足的好感。裘兆年的表現,充分說明了民主威力的強大。

等裘兆年緩過神來,他的表現才更叫絕呢。

“嘿嘿,”裘兆年臉上竟露出了一抹幹巴巴的笑容,可讓灑家看來,那簡直是慘不忍睹。“嘿嘿,我堅決服從領導安排。”他說,“嘿嘿,嘿嘿。”

差點把灑家嚇煞。

可一旦散會,他就變得不那麼聽話了。群眾反應,這個裘兆年幾天來在每個辦公室之間串起門來,嚴重幹擾了本單位正常的工作秩序。

“有些同誌當麵不說,背後亂說,”灑家對上司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完全沒有一位機關幹部應該具有的修養。”

“讓他消消氣,”上司卻一副息事寧人的模樣,“每個人受到挫折都可能會產生尋求發泄的欲望。我們從不主張一棍子打死。”

“可咱王光樂堅持要打落水狗!”灑家說,“有人怕得罪人,我可不怕!”

你瞧,灑家這兒情緒激昂,可人家又笑了。

“哈哈哈,王光樂,”上司說。

他沒再多說什麼,灑家可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他在挑灑家話裏的個別“詞兒”來著。可灑家仍然不準備回避,灑家接上去說:

“咱可不怕瘋狗咬人!”

不料上司又笑開了。灑家深感羞辱,但仍裝著沒事人似地走開了。

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裘兆年就跟了進來。

“他憑什麼!”裘兆年大約還是神智不清,也不看灑家是誰,張口就說,“我幹了十五年財務工作了,芝麻大點兒的差錯都沒有出過。他怎麼能說免就把我免了?”

也怪了,灑家竟然猛地對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動了心。灑家原準備一句話把他攆出去的,可灑家已經改變了主意。

“唉!”灑家歎了一聲。

“他也太武斷專行了,”裘兆年說,“簡直就是暴君!”

灑家默不作聲,裘兆年見灑家沒有阻止他,就繼續說:“他簡直不把人當人!他,他把人當成了——”灑家暗暗留心他要說什麼。

“狗!”裘兆年沒有回避。

也別說,灑家就欣賞這個。換了別人,肯定會認為他的膽子夠大的。

“奴隸!”裘兆年又補充一句。嗯,這個詞兒倒也對灑家胃口。“他覺得他有資格動不動就對人大發雷霆,甚至拳腳相加。”裘兆年接著說,“我看他是要希望時代倒退回黑暗的奴隸社會,多少代仁人誌士的鮮血,都將白流了!”

灑家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

“閉嘴!”灑家說,“有的人發燒五十度了,灑家建議他還是到水龍頭那兒把腦袋衝衝。”

裘兆年出人意料地冷靜。“我已經衝過了,”他告訴灑家,乖巧地把腦袋低到灑家麵前,“不信你摸摸。”

諸位,灑家難道真的要摸他腦門兒?他腦門兒上有香餑餑咋的?

灑家下意識地往後一仰身子,他的腦袋,也就靜止在那兒,停了一會兒,才拿開。

我們都讓自己鬆弛下來,完成了一樁神不知鬼不覺的交易似地,隔著辦公桌,會意地相視一笑。

8

可以說裘兆年讓灑家長了見識。

灑家不得不承認,他是灑家見過的最最聰明的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形影不離。灑家敢說,很多人都陷進了極大的迷惑之中。聽過我們談話的人,都會認為我們的關係已經發展到如膠似漆的地步。

裘兆年對那天讓婊子辨認嫖客時突然發出的一笑,作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你是怕他們沒看見灑家。”灑家堅持自己的看法。

“誰說的?”裘兆年說,“我是在笑他們怎麼那麼笨,光讓婊子看臉,怎麼就想不到讓大家脫掉褲子?”

“那樣太不雅觀了。”灑家說。你看灑家倒是個“給支棒棰認成針”的實在人。

“我們講法製建設,就是要從根本上杜絕冤獄呀!”

“什麼‘冤獄’?”灑家大為不解。

“罪‘龜’禍‘首’!”

灑家領悟過來,忍不住笑了。這個裘兆年,他可是太有意思了!他搞笑可謂是信手拈來,這本事也不知跟誰學的。

不久,灑家有機會在全單位進行了一次別開生麵的民意測驗。

當然,起初灑家並不是要搞什麼測驗,灑家隻是在一天的下午,循規蹈矩地主持單位的一場政治學習。

為活躍氣氛,灑家讀了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說的是某省某縣某鎮,一百歲老嫗無疾而終,遺體火化後,留下了五百多粒舍利子。這些舍利子大的如黃豆,小的如芝麻,顏色鮮豔,形狀不一。據老嫗家人所言,老嫗四十二歲時便開始吃早齋,每逢農曆初九、十九、二十九則吃全齋,這種習慣一直保持至逝世。平時老嫗日誦佛號三萬遍,自1991年起改為日誦五萬遍。逝世之前,尚在誦念佛號,而後自稱有點累,便躺下休息,孰料就此與世長辭。

“這是在宣揚封建迷信!”上司突然打斷灑家的朗讀,不可置疑地說,“信佛的人死了能燒出舍利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灑家拿著報紙,望著神情堅決的上司,心中又一次靈機一動。

“可咱相信報紙。”灑家說,“報紙上登的沒錯。”

“絕不可能!”上司再次強調。

灑家把臉轉向群眾。“報紙上登的能有錯嗎?”灑家說。

“沒錯!”裘兆年說。

“白紙黑字,這怎麼會錯呢?”喬令軍說。“除非他眼花了。”

“誰花眼了?”李玉和也說,“誰花眼了,咱給他買副老花鏡!”

“這還是不是省婦聯主辦的報紙?”紀檢組長口氣慢悠悠的,“我們怎能不相信占我國二分之一人口的婦女同誌。”紀檢組長說著,忽然愜意地一笑,灑家猜他肯定又放了個屁。

“我看你們中毒太深了。”上司無限惋惜地說,“竟然相信這樣的胡說八道!”

“這是胡說八道嗎?”灑家問所有人。

“不是!”群眾異口同聲地響亮地回答。

上司如果仍再覺察不到什麼,灑家看這個人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還好,在人群的嗡嗡聲中,他已經不可遏止地變了臉色。

灑家知道自己臉上不由地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灑家可再不想做什麼掩飾了,而且灑家有必要再重複一句:

“信佛的人死了,肯定能燒出五百舍利子!”

灑家不禁大笑起來,除了灑家那位驚詫不已的上司,所有人也都跟著笑了。

唉,雖然灑家這種指鹿為馬的做法,在曆史上無獨有偶,但灑家當時仍像初開先河一樣,感受到了那麼多驚心動魄的意味,隻是沒人能看出罷了。

後來,灑家設身處地替幾千年前那位本來高高在上的皇帝著想,如果群臣皆懾服於某種強大的勢力,心裏該是多麼的惶恐!

9

如今,灑家簡直感受到一無所求了。

灑家雖然還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皇帝,但在單位也算得是炙手可熱,一呼百應。灑家也沒有過多的後顧之憂,妻兒俱已入人籍,每人一張身份證。為防以後有類似數典忘祖的事情發生,灑家已找金銀匠做了家族徽章。千年萬代之後,除了在家族的徽章上,能看到一隻狗的頭像,可能已沒有什麼能夠證明他們的祖先跟狗有任何聯係了。

但灑家的家族成員,注定是短命的。這就是近來不斷擾亂灑家心緒的那股閑愁的起因。一個非常愚笨的人,也有可能活到八九十歲,而灑家的家族成員,盡管滿腦殼的智慧,陽壽也不過一二十年吧。這太不公平了!

在灑家真正成為一條昏昏思睡的老狗之前,灑家會將自己對生命和死亡的全部體驗,做一部峻筆淩厲的自傳,猛擊這人間的不公!但是現在,——灑家都快把雞吃膩了,與雞同屬鳥類的天鵝,灑家可是還沒有吃過。

突然,社會上傳來一消息,本市清風湖公園,有一隻天鵝,把頭伸進了鐵絲網的網眼,活活憋死了。天鵝屍體被綠島賓館搶先買去,當晚就做了場天鵝宴,首先招待了日理萬機的市長、副市長大人們。聽說還餘下不少,將用來招待政府各部門領導。灑家差不多馬上就垂涎欲滴了。

好不容易輪上本單位,興致勃勃趕了去,喝到的卻是跟藍海賓館極為相似的蘑菇湯。

據服務小姐介紹,湯內除了珍貴的天鵝肉,所用蘑菇也多達十三種呢。

每個喝到蘑菇湯的人,都帶著一種莊嚴肅穆的神情,因為他們清醒意識到,在將來招待過某些企業老板之後,蘑菇湯也隻能是蘑菇湯了,即使湯裏蘑菇多達八十九種,也改變不了蘑菇湯的實質。咱們都是在代表全體市民,分享這超級的美味呢,哪能一點自豪感也沒有!不多咂巴咂巴嘴,對得起誰呢?

綠島賓館新近才開張,灑家看得出來,每家新開張的賓館不論是飯菜還是服務態度,都是無可挑剔的。也無怪乎綠島像點著的火藥一樣,不可阻擋地紅火起來。但灑家敢說,今日綠島,也許明日就是什麼金海岸了。

一天傍晚,灑家從圍著一圈鐵絲網的清風湖公園路過,看見一隻隻肥大的天鵝在半空中盤桓,更增強了灑家的那種預感。

還有一件事,灑家想告訴諸位,李玉和已在上星期被明確委任為本單位機動車輛調度室主任。

現在給灑家開車的,灑家還隻是暫叫他小梁。

——諸位,知道什麼人最快樂嗎?

什麼?

傻瓜?

你這笨蛋!最快樂的人才最快樂呀!

那你知道什麼人不叫人嗎?假人不叫人?

嗨!你以為自己聰明起來了,可又錯了。

應該是:科長!不信你找他辦事試試。你要叫他人,他肯定會皺起眉頭。但你要是叫他局長,他也會裝著要生氣的樣子,給你擺手:

局長哪能這麼亂叫呢?

那還是叫他科長吧。

的確,灑家從兒子那裏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他總是讓灑家笑。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