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藥之後主要是控製想要服食的欲望,你也看到柳含梢的模樣,那種藥的作用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你戒除為止。對於想要戒除的人來說,克製欲望是十分艱難的,但是你可以。”他摸摸我的頭,也不知哪裏來的自信。
但三日之後,我幾乎絕望了。
眼前的這個人還是我嗎?我看著銅鏡中的那個“人”,蒼白消瘦的臉,深陷無神的眼,手臂上是藥癮發作時劃出的傷口 ,整個人顯出一種病態的萎靡。我捂著臉,淚水止不住滑落。“對不起,對不起……”我低喃著,看著眼前同是血跡斑斑的他,心中升騰起無盡的絕望。
這種日子該要持續到何時,噬心得疼痛伴隨著無盡的欲望,比之前更頻繁出現的幻像,讓 我懷疑我此刻是否還清醒著。淮南半跪著,任由我的情緒發泄,默默的,為我拭去臉上的淚。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他忽然擁住我,似是覺察到我想要放棄的心,對不起,是我懦弱了,但是,我沒有勇氣繼續下去。三天的折磨已將我生存的欲念消磨殆盡,我現在,隻求一死。“山月,看看我,看看我!”他呼喚著我,這一次,我們都料錯了,是你,更是我,高看了我!
我抬起頭,按捺住心中的那一股焦燥,卻無可抑製地將桌上的一切全數推掉,清脆的碰撞聲讓我更加煩躁,我隻想掙托他,隻想好好地睡一覺,隻想安安靜靜地沉睡著,不受外界的影響。
我不想看見他們,不想看見那些讓我痛苦讓我絕望的夢境,這一切都是假的,隻有自身渴求的才是最原始的欲望。我明明知道自己需要克服這種欲望,明明知道我所麵對的困難是如何嚴峻。我以為我可以做到,我以為我的心已經強大到無堅不摧了。
可是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這種痛苦是不可控和不可忍的,這種痛苦直擊心靈最薄弱的位置,甚至將身體與心靈的痛苦疊加起來,輕而易舉將一個人的意誌力擊垮。
我隻求一死!
“殺了我!殺了我!”我拽著他,本能地想要掙脫他,他緊緊地抓著我,眼睛變得通紅,一個不經意,他抓住我的手將我往外拖,但還是小心翼翼讓我避開所有磕碰的物品。許久,也許沒有那麼久,我聞見隱隱的檀香味。
三日來我都沒有聞見他身上的檀香味,他對於我來說也失去了寧神的作用。少數清醒的時間我都會緊緊的抱著他,尋求些微的溫暖,但是內心的恐懼卻讓我更加煩躁。越是如此,我便越加陷入混沌中,幾乎整日都在反複的幻境與昏睡中度過。
清醒之時我的眼中隻有他身上的傷口,越是在乎,越是迷茫;越是掙紮,越是深陷不可拔,越是恐懼,越是迷亂。可以說,從第一次藥癮發作開始,滿心滿心都是折磨與絕望,便顧不得他了。
現如今我聞到了淡淡的檀香味,迷茫地抬眼,隻見我們席地而坐,眼前盡是紛飛的蒲公英,眼光所及之處盡是這些柔美而堅強的花,一下便迷了我的眼。淮南跪在地上,緊緊的擁住我,將頭抵著我的肩,我抬頭,看見我們所倚靠的樹竟是一株合歡。
“再也不許你說那樣的話,不可以。我允許你在我之前死去,但絕不是這麼窩囊,不可以那麼自私,不可以拋棄我們的約定,不可以,不可以,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死!”
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他在害怕,他在害怕!
我呆呆地望著這一片山坡,除了一條小道,我們所在之處,根本就是被蒲公英包圍的。其實意義不是很清楚嗎?他的心中隻有我,就像那賊人所說,他將我奉以為命!
思及此,我不禁潸然淚下,腦子裏是這幾日來最為清醒的一次,也是最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的一次。“我知道,是我自私了,對不起,我不會再懦弱,不會再任性,我會好,會好好的。”
我的痛苦便是你的難過,我如此難受,陪著我的你更加折磨吧。但是我不願先你而死,不願讓你為我難過。但是我又想你活著,想讓你代替我活到白發蒼蒼,為我去見證多年後的歲月。
“淮南,有沒有那麼一天,你會忘記我?”我靠著他,讓自己依附於他,“我希望有那麼一天,你可以笑著將我遺忘。”
不自覺地,握住右手的手腕,淮南已重新為我綁上紅絲帶,我們都在自欺欺人,假裝那一條黑線不會往上攀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