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如舊(2 / 2)

衷瑢猶豫一會,試著回道:“不是忻橖。”

“那是誰?是你在彈琴?你是誰?”

“我…我是忻橖的徒弟…”她說時感覺自己睜大了眼睛,在往四周的黑暗裏探尋。

果真,位於正前方的遠處漸漸漂行來一點淡淡的光亮,就好像完全封閉黑暗的小屋子開了個天窗,刺眼天光漏進來,散成一圈,點亮了那一小片地。

光裏立著個手捧寶珠的女人,衷瑢出神地凝視她的美貌,竟是比荷花風雅,比虞美人嬌羞,更比木槿柔軟,如此多嬌,如此綽約。

那人立著,纖細的腰身跟相反的兩勾月牙拚在一起似的,富貴的衣裳裁剪有度,把她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拉得更加修長優雅。

她是誰呀…這麼美麗的女人,衷瑢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心裏打鼓,砰砰地跳躍,如果此時有嘴,她也該張著忘了合上。

美人靠近了,臉上好奇的笑意騰起,衷瑢感覺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眼睛裏,不曾偏移到其他地方去打量。

“忻橖的徒弟?你叫什麼?”她問。

“衷瑢…敢問娘子哪位?”衷瑢緊張地問道。

美人翹起嘴角,微笑道:“我是冼樂。”

冼樂公主?!

衷瑢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見到傳說裏的女人,剛才在雲家時聽到梁又夢跟人商量的,要將早已去世多年的冼樂公主召喚出來,她還沒敢相信。

公主始終專注地望著她,又問道:“你也死了嗎?”

衷瑢嗯了一聲,但感覺總是怪怪的。

以前她也有意淫過如果自己死了,會不會還有靈魂在延續,現時肉體不能動,可是意識還清醒,這就讓她有些說不好到底死了沒死。

公主本來放下的唇角又勾了起來,向她靠近了些,似乎還伸手來撫衷瑢的頭發。

衷瑢的心跳更加厲害,下意識地縮了頭往後躲,可是拉不遠距離。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形象,是個幽幽淡淡的鬼怪呢,還是仍在牢中的那副狼狽樣。

“你還活著,我感覺到你的心跳了。”公主收回玉臂,金釧銀鐲隨著衣袖又落到腕上,把她瓷白的肌膚重新遮掩。

“我不知道…”衷瑢聲音細微,聽起來要哭的感覺。

“彈琴的人特意用以前的曲子喚醒我,一定是想讓我救你。”公主臉上始終是善意的微笑,目光堅定又溫柔。

衷瑢覺得自己好想哭,可眼睛卻幹得很,外邊彈琴的人是雲長天吧,他扣弦的方式跟別人不一樣,所以撥動出來的琴音也稍有些特殊的調子。

“那公主會不會救我?”她不敢去看冼樂,垂了視線到她胸前服帖著的珠翠,順著襦裙還有秀工極佳的牡丹花。

“你說說讓我救你的理由?除去忻橖是你師傅外。”公主不像有意為難她,但還是設下讓衷瑢犯難的關卡。

她又想不好,想要活著,這還需要理由嗎?

這疑問雖然沒出口,但冼樂公主似乎能聽見,衷瑢讓她打斷了思緒,聽她講道:“想要活著,確實不需要什麼理由,可世上也有如我不肯活著的人。這墳是我自己躺進來的,那時候明明是有活下去的機會吧。”

衷瑢驀然抬起眼,眼前是個好高貴的女人在說著脫俗的怨愁。

公主接著說道:“自那以後我一直沉睡著,墳裏的肉身跟你一樣,到現在還沒腐壞,靠的是我手中這顆麒麟目,如果我救了你,陰司的黑白無常就要帶我下去,肉身也要灰飛煙滅,再也沒有複活的機會了。”

這樣說來,她是不肯救自己了。衷瑢有些失望失落,但又不能埋怨什麼,也隻好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可是點兩點頭,眼淚也被點下來了。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愛哭鬼。

“你哭什麼?”公主笑問,笑的眼睛眯起來成兩彎虹彩。

可能是生還無望帶來的失落,但衷瑢明確的感覺卻是,若活不成,就再也看不到雲長天了。

才跟他做了半年多的夫妻,衷瑢不想這麼快離開他,就算這人脾氣不好,平時又嬌貴得很,動不動就跟自己冷戰,甚至無恥地利用她來對付何音。

可她就是喜歡這男人啊,喜歡他好看的英俊的容貌,棒棒的身材,了得的魚水功夫…最重要的是對他的依賴,衷瑢完全脫離不開,就跟自己長在他身上了一樣,硬是要將她撤離雲長天,那就是撕裂皮肉的痛。

她說不好這種依賴來自何方,也許是從他倆在樹上擁吻那晚開始的?那棵樹很高,樹枝很晃,可是雲長天還是能穩穩站住,把她牢牢抱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