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天掰了她的臉麵向自己,一字一頓地起誓道:“我雲長天,這輩子有了衷瑢陪吃陪喝陪睡,再也看不上其他任何人,更不會再娶,就算是女人也好,男人也好。”
她被最後一句逗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彎了臉上兩道月牙。
兩人歇了一刻,複又纏綿相吻,衝破禁忌的快感讓她很快失去了真實的意識,隻剩黑夜裏漫無邊際的暢快淋漓。
是夜,幾家歡喜間,還夾雜著一點掩藏在燈火下的心痛孤寂。
梁又夢吃完酒回來,見到嘉言獨守在桌邊,望著燭淚哀思幾旬。
她知這娘子的心事,便有意提及:“姐姐你今天怎麼沒去喜宴?全府上下都熱鬧著,連董忭都喝得爛醉,嘉貞大哥已經去扶他了。”
但見嘉言苦笑一回,說道:“洛忠說外麵太涼,隻讓我在那邊呆了一會,就急著推我回來了,這不,他剛走呢。我這病怏的身子還連累他不能一塊玩鬧去。大少爺不見了洛忠可有責罰他?”
“沒呢,大少爺終於娶到了心心念念的月娘,自然沒心思來管我們這幫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你就放心吧,估計這會新人正紅綃暖帳裏溫存著,絕不會來怪罪什麼。”梁又夢把手中一壺酒提到桌上,擺了兩個杯子來與她對飲。
嘉言精神恍惚地接過她的心意,唇邊觸碰到溫過的酒,赫然想起那年自己特意也暖了一壺替剛回京城的雲長天接風洗塵,哪知他有意裝作無意,隻客套性地抿了一口,便不再搭理她,最後碰上在覆滿雪的池邊閉目深思的洛忠,兩人這才把她被棄的一片心飲了個幹淨。
想起洛忠,嘉言心裏說不出來的愧疚和自責。他對自己一往情深,自己卻無能為力回報他,隻怪她董嘉言太早付了心血給不該上心的男人,為他付出的那種痛竟也成了一道劫,總而言之便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糾結。
她想著也許適時可以試著接受洛忠,就算他最後也會始亂終棄,總是算補償了他這麼多年無微不至的關懷。
然而,當她一閉上眼,幻想著未來某時候與洛忠能有相擁而吻的機會,可洛忠的模樣卻總不聽話地化成雲長天。一看到雲長天,嘉言全身的痛苦便沸騰起來,哽痛了喉嚨,紅了眼眶。
她是多麼恨自己的輕浮,以為將自己獻上,就是恩愛就是補償,卻忘了考慮,真愛自己的人更在乎她的心。
一旁歡天喜地為她描述今朝盛況的梁又夢停了正滿杯的手,拿了自己手絹來替嘉言揩掉一兩滴淚,歎道:“我知道這喜慶日子是讓姐姐你想起自己那位負心的郎君了,實在忘不掉他,要不我幫你去說說,你這樣天天以淚洗麵的也不是個回事。”
嘉言趕忙推辭道:“不必了,我已經跟那位郎君說的很清楚了,今後不會再去打擾他。”
“姐姐這是太心軟了,你想想,可能那位郎君也隻是一時被那位小姐迷惑了呢?說起來,真當怪那位小姐不好,迷了你的郎君不說,還讓他與你斬斷一切情緣。”她自灌一杯,以此表達不滿。
嘉言怕她往後知道了真相會對今天的論調感到慚愧,又會覺得她竟是如此暗裏中傷別人的多舌婦,便替情敵辯解道:“你也不好這麼說那位小姐,畢竟我與郎君緣分已盡,他們兩人又是兩情相悅,沒有像你說的那般難堪。”
梁又夢聽不進,董嘉言越是想充當老好人,越是受她洗腦:“話不是這麼說,你是心寬要替她解圍,可是人家可不一定會這麼對你,萬一那位小姐吹了什麼枕邊風,讓郎君更不想接近你呢?”
她這麼一提醒,嘉言想到了月娘可能還記著她當日趕她離開雲家的仇怨。說不定鴛鴦枕麵被毀也是出自這一筆。
嘉言不再言語,低下頭去看著杯中酒出神。
此時夜燈闌珊,冬雪複嘯,有人在相依相存間墜入美夢,有人在殘念裏沉湎往昔。
但是對於很長很長的歲月來說,這點因緣際會又顯得太輕薄,也許輕輕一折,往後的年月就斷成了片片折翼的枯蝶,散落了無盡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