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拙劣伎倆,哄哄十來歲的真如還可以,卻豈能騙得了喻佳?她尖銳地剜了景予飛一眼,話裏有話地說:真好玩,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麼沉不住氣,瞎跑一氣能說明什麼呢?

景予飛努力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一家人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坐到了餐桌前。但飯桌上的沉悶是無可挽救的了。

飯後,他和喻佳誰都沒顧上收拾,匆匆催促真如到自己房間做作業去,然後心照不宣地一起進了臥室,輕輕掩上了房門。

又是她?

景予飛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唉!絕對想象不到,居然是這麼一個小子!居然會這麼放肆,居然……說著,便把許小彗和她轉來的言真的信摸出來遞給了喻佳。

喻佳趕緊擰開床頭燈,緊張地看起信來。想不到的是,看著看著,她的眉頭竟然舒展開來,嘴裏還哧哧有聲地冷笑不已。末了,她把信往床上一扔,伸出食指重重地點了景予飛的腦門一下:真沒出息,就這麼封無聊透頂的假信,就讓你愁得這麼失魂落魄啦?

一語點破夢中人。景予飛一個激靈豎直了身子:假信?你覺得這不是言真寫的?他趕緊撿起信來,重新又看起來。這一看,不禁也微微點起頭來。

虧你還算個文人。這種把戲都分辨不出?什麼鍘向陳世美的鍘刀,什麼天理,什麼人性等等老氣橫秋的陳詞濫調,會是當今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說得出來的?起碼是個看過老戲文,年齡和你我一樣起碼有四五十歲的老冬烘才寫得出來。

這麼說,也不像是許小彗寫的嘍?

什麼不像,是不可能!許小彗那點文化底子,她寫的那些血啊淚啊的信,你看得還少嗎?實在說,這個捉刀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起碼他的文字還算流暢,並且很會煽情,也深知打蛇打七寸的訣竅,這封信算得上一篇有分量的檄文呢!要是寫信人看到你那副熊相,準保會捂著嘴偷偷樂哪!

有道理,有道理!到底是旁觀者清哪。

景予飛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許多:我當時哪顧得上懷疑什麼呀?草草看了幾行,頭立馬大了,等到後來就完全被情緒困囿了,那個悲憤、絕望加恐懼啊,整個思維都亂了套--可是,真有人捉刀的話,這個人會是誰?而且,言語可以不同,它反映的是不是真的是言真的心理呢?就是說,如果言真本人是同意這個信的意思的,或者說,他知道這個事的話,那麼……

這個嘛……喻佳也一時有些猶豫,於是拿過信來又仔細看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應該說,這種可能不能排除,但可能性不大。不,非常小。第一,言真真想給你寫什麼信的話,為什麼不能自己親筆寫?第二,他畢竟也有十八歲了,從許小彗以往的來信來電中可以看得出,他是應該知曉你的現狀的,比如你的單位、住址包括電話等等,他完全可以直接給你打電話,或者直接給你寄信……

景予飛直搖頭:這倒未必。知道我情況應該是真的。許小彗以前多次說到過一個細節,說言真以前曾經好幾次在我單位門口徘徊,甚至晚上在我們家門口偷偷等著,想看我一眼,搞得我現在進出單位和家門,都做賊似的四麵觀察,看看是不是有個像言真的人躲在哪個角落裏。但要說他一定就會直接與我聯係,恐怕現在他沒有這個膽量或者心理準備,畢竟他還遠不能算成人,畢竟許小彗從小到大一定會給他許多誤導,並且一定施加過很大壓力,他對母親有很深的感情和同命相憐的感受也是不可否認的,所以我覺得他是絕不敢背著母親與我聯係的。何況,他對我畢竟也是有很深的誤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