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算是拋棄她,我跟她那個時候還沒結婚,我有權選擇自己的終身伴侶。而且前前後後,除了沒法答應跟她結婚,我跟我家裏人對她完全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我知道,可輿論不知道呀!你總不能一個人一個人地去解釋裏麵的是是非非、曲曲直直吧?就是知道了怎麼回事,你信不信,人們還不是照樣會同情弱者而指摘你的不是?總之,這種事最好遮著點。一旦弄到社會上去,慘的可肯定是你,誰讓你背著個知識分子、國家幹部的身份呢?
仿佛有一把利刃,當胸無情地插入自己心髒,景予飛又感覺透不過氣來了,眼前更是天昏地暗,黑一陣紅一陣的,心裏充滿了恐懼和對許小彗隱隱的愧疚。
他不由得連連點頭:不是我慘不慘的問題,而是,我從來就不想讓她受到傷害,更不想讓這幼小的生命……
是的是的。所以我說,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個厚道人。其實小彗私底下也跟我說過你好多好話。說起來,這話不該我說,但是,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到現在她也沒斷了對你的那份癡情哪!就看她看你那眼神,還有那些話,當麵說得狠,骨子裏還不是恨鐵不成鋼呀。
這個我不想聽。景予飛又煩躁起來:什麼時候了,她還沉迷在既虛幻又煩人的情感裏!這樣下去,於她、於我、於孩子都百害無一利。至於錢,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是錢能解決問題,要是我有錢,別說一次性付十年的,付一百年的我也心甘情願。她和孩子過得越好,我也越心安!
這話我信。換了我也會這麼想的。陳建設一個勁地點著頭,又遞給景予飛一支煙:要不,這樣好不好?今天你們倆就別談了,都在氣頭上,一談就崩了。回頭我來跟她說,怎麼著也要讓讓步。要不,你也想想法子,先付她五年的再說?
景予飛心頭一動。他心理本來就崩潰了,現在隻希望有個緩解的法子,於是埋下頭大口吸著煙,心裏則飛速地盤算了一下:四十五塊一個月,一年五百四十塊,五年就得兩千七百塊。我的天哪……自己工作還沒幾年,又是一個人在外生活,幾乎就沒積蓄,結婚時父母給了他兩千五,他給了喻佳一千五。雖然沒辦酒,多少也收到點親友的份子,加起來手頭還暗藏了一千五,就是為應對許小彗的。但是還差那千把塊上哪兒去找?不,怎麼也不能讓喻佳知道這事,她表麵上再怎麼平靜,心裏終究不會好受的,特別是關乎到錢的問題。而且,不管我怎麼難,對她還就得堅持說是談妥了,按月付給許小彗二十塊……
要不我回澤溪想想辦法?
不,父母那裏也絕不能張口,不能再讓他們為我心上流血了。今後對他們也盡量要把有關孩子的事都說得太平點,好讓他們放心。
隻能找澤溪的老朋友湊了……可是湊不齊怎麼辦?
我從來沒向誰借過錢,難得厚一回臉皮,總不至於一點也借不到吧?
這麼盤算了一陣,心裏踏實了些。於是他毅然抬起頭來:那就這麼定了。許小彗那邊就拜托你了。但要她給我個把星期或者十天時間,我想辦法湊給她五年的。她應該知道,我這人說話是算數的。
說著,他扭頭去看許小彗,發現她已經沒了蹤影,心裏又一陣發虛:她……她不會是……
陳建設也回頭張望了一會兒,擺擺手道:她走了更好,省得一會兒再有什麼口角。你能有這個態度,我看就差不多了。我怎麼也要說服她。
但是她也該講點信用。五年內就不能再找理由跟我要錢了。而且,給錢時她要寫收據。
這是自然的。你能夠做到這一步,我相信她再有氣,也不至於不講理。根本上,我相信她也不是真想害你的人。
盡管大大超出自己的預期,但如果最終能這麼解決,景予飛還是感到幾分慶幸。畢竟這避免了矛盾的激化,還有一個剛剛意識到的好處,那就是眼下雖然可說是“剜卻心頭肉”,卻可以在五年內“醫得眼前瘡”,不必再為錢之類的麻煩和許小彗糾纏不休。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他不禁又深深地打量了陳建設一眼,心裏對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現在感覺卻相當通情達理又不無胸襟的男人,油然生出感激之情。
今天沒有他,還不知會怎麼收場呢。更重要的是,將來孩子如果真要跟這個男人生活,沒準還是種幸運呢!對許小彗而言,她除了長相優於他一些,別的方麵也都寥寥,選擇陳建設,恐怕比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男人更實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