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飛硬著頭皮向她靠了一步,目光卻固執地看著地上。許小彗向他翻了翻白眼,臉上依然笑眯眯的:我要回上海娘家去。孩子的預產期不到一個月了,在藩城是沒法生的……那怎麼可能?我養父母要是知道了,不把孩子掐死才怪呢!所以這幾個月我都是住在上海的。這次臨時回來幾天,也都住在好朋友家裏。老實告訴你,如果他們知道孩子是你的,你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景予飛痛苦地皺起眉頭:真要那樣,我倒寧肯讓他們及早知道了。
做夢吧你。到現在你還妄想扼殺寶寶的生命,你不覺得你太狠心了嗎?
怎麼是狠心呢?明明知道這是……算了,到這個地步,我說什麼也沒意義了。我要再一次聲明的是,孩子是你一意孤行生下來的。將來有無數可想而知的和無法預知的痛苦和麻煩在等著他。他將來要是有什麼怨言,你別怪我就行……你別激動,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隻是話要說清楚,希望你太太平平把他生下來。將來我會承擔我應盡的義務的。
我才不要你的鬼義務呢!真當我要的就是這個?
我……景予飛頭皮又是一陣發麻,他本想說那你要的是什麼,但隨即反應過來,知道就著這個話頭再說下去,就又要陷入以往的吵鬧中去了,於是硬把話頭咽了下去。
好在今天許小彗顯然也不想和他再理論什麼,自己把話頭岔開了。隻見她手上變戲法般出現一個紅紙包,遞給景予飛,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令景予飛膽寒的怪笑來:這個你拿著。
景予飛觸電般向後跳開去:這是什麼?
恭賀你新婚大喜呀!不管怎麼說,我們也好過一場吧?將來你再討厭我,起碼也還是我孩子的父親吧,所以……
熊熊怒火騰上腦門,景予飛反感得差點叫嚷開來,但目光一落在身邊那兩個正張著嘴巴看好戲的農婦身上,便立刻改變了話語:謝謝你。他竭力鎮定地說:我的確結婚了。這是既成事實,你早就知道的。但我不需要也沒有收過任何人的禮金。現在正是你需要錢的時候。希望你和孩子一切平安!
說完,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母嬰候車室。一直走到大候車室入口的時候,他的身子還在劇烈地哆嗦著。他拚命做著深呼吸,不斷在心裏告誡自己冷靜。雙腳即將跨出候車室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回了一下頭--許小彗扶著母嬰候車室的門站在那裏。遠遠地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必不會是愉快的。
他的心倏地一悸:我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些?既然已經這樣了,我怎麼就不能稍稍說幾句溫暖點的話呢?
但他沒有片刻停留,快步彙入了廣場前的人流。
外麵的雨又大了起來。他沒帶雨具,渾身上下不一會兒就濕透了,但他絲毫不在意。心頭那股到處亂竄卻無處宣泄的複雜氣息仍然在熾熱地燃燒著,他巴不得讓身體降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