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與衛國的賢大夫蘧伯玉的關係相當好。蘧伯玉不僅向孔子師徒提供住處,還為他們提供生活上的用項。有一次蘧伯玉叫人去看望孔子,孔子很高興地陪著來人坐著拉家常。當孔子問到蘧老先生最近在家裏幹什麼時,這個使者回答說:“我們蘧先生天天做修養的學問,希望自己每天少犯些錯誤。”這就是《論語》中“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啊,孔子感慨地向他的弟子們說:“使乎!使乎!”好一位使者!好一位使者!蘧伯玉的使者都有著這樣高的水平,蘧先生本人好學自省的形象也通過這位使者的口一下子立了起來。
孔子好幾次都說到了蘧伯玉。有一次說到了蘧伯玉時還說到了衛國的另一個以直著稱的賢大夫史魚:“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論語衛靈公》)好一個剛正不阿的史魚,不管國家社會是黑暗還是清明,是混亂還是安定,他都能像射出去的箭一樣直。孔子對他們兩人都有相當的好感,尤其是對於蘧伯玉,更是屢屢誇讚。蘧伯玉在邦有道或者邦無道的時候,則是另外一種處世方法,政治清明,他就出來做官幹事,政治黑暗,那就卷而懷之,藏起自己的本事與鋒芒,修煉自己。也就是後來孟子講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對於衛國的尊重人才與任用賢才,孔子後來回到魯國之後還有過一次感慨。那是在與魯國權臣季康子的一次談話中說到的。季康子問孔子,國際上都在傳說衛靈公的無道,您也不否認這一點,隻是衛國為什麼沒有亡國呢?“夫如是,奚而不喪?”雖然孔子在衛國沒有得到重用,但是他的眼睛清醒地觀察著衛國的全局的情況。孔子一針見血地說:“衛靈公有三個大才替他治理國家,他有仲叔圉(即孔文子)替他辦理外交,有祝鮀替他管理宗廟祭祀等文化事業,又有王孫賈替他治理與率領軍隊,又怎麼會敗亡呢?”(“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論語憲問》)
就是這個仲叔圉也叫孔文子的人,還讓後人把他與孔子捏造過一樁公案,甚至說孔子的離衛返魯就是因為他。說他有一次要進攻衛國的另一個大夫太叔,去見孔子並請求他的幫助。孔子仍像回答衛靈公問陣時一樣,說祭祀之類的事我學過,甲兵之類的事我沒有研究過。孔子送走孔文子之後,發了聲“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的感慨,就收拾了一下行李回國了。我想這或許是一種杜撰,孔子的離衛返魯,自有其重大的理由,不可能因為這樣一次談話說走就走。再就是在《論語》中,孔子對於這個孔文子是讚賞有加的,說他“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盡管衛國與魯國有著相同的政治與文化,盡管衛國有著那麼多的賢人君子與孔子有著心靈的相通,但是已經六十八歲的孔子到底還是想家了。在無人的夜裏,這個不知老之將至的人,一定會仔細地回顧這十四年的流亡之旅,他也一定得出了再流亡下去也於事無補的結論。
於是,他的眼睛深情地盯在了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