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麼?昨個兒死人了!”

“是誰啊”

“就是城南的那個瘋婆子啦,那個天天穿著不是黑就是白的那個瘋婆子好像叫安什麼的。這不重要,反正就是死啦。”

“晦氣!”

這座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消息每個人都說一句,所有人便都知曉了,平時鄰裏之間說的不過是些八卦的破事,諸如:誰誰誰家男人在外麵有了女人,誰誰誰家媳婦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但這次的消息卻讓我怔了一怔,我知道他們口中的瘋婆子是誰,那是安寧,下意識地我衝了出去。安寧,死了?

我趕到那裏的時候,安寧的屍體還保持的最初的狀態,她的白裙子上原本暗淡的花再一次因為血的滋養而鮮豔了起來,肆意地在她的裙子上蔓延。生長。開發。

安寧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安詳的,寧靜地躺著,像是一彎血色的皓月,不染一絲塵埃,但是…

有人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溫柔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聽覺,“梧桐,別看。”

“許哥哥…”

“沒事,不怕。梧桐。”

“嗯。”我腳下一軟,天真的黑了。

眼前忽然出現了迷蒙的色彩,安寧。

他們都說安寧是瘋子,但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安寧很好,甚至像一個大家閨秀。安寧,安寧,多好聽的名字啊。其實一開始我也和大人一樣認為安寧是個瘋子,但是那天,我卻看到了安寧站在城南的思過橋上,傍晚,她就那樣安靜地站著,眼眶劃出的淚水被渲染成金黃色,就像個誤入人間,不知如何是好的天使。這一切統統落入我的眼中。我明白了,那癡傻的樣子,都是她裝出來的,真正的他,一如她那好聽的名字,安詳。寧和。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出現在這個小城裏,我隻知道,是回憶裏的某個下午,她出現在這裏,一身白色的裙子,白裙子上肆意的開著刺眼的紅花,那紅是我從未見過的紅。那紅在安寧的裙擺上肆意蔓延,那是我就發現安寧好美,沒到不染一絲塵埃。

從小,我就和別的孩子不同,我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光著腳在田埂上奔跑。

安寧問我: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去玩啊?語氣無比溫柔,沒有一絲瘋傻。

我搖頭不語,怔怔的盯著她看,她的臉是蒼白的,像是淚水醞釀而出的,滄桑的,卻有著致命的美感,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呢。

她笑,摸摸我圓潤的腦袋遞給我一顆巧克力:呐,給你。

“該死的瘋子!離我的女兒遠點!”我被母親的叫喊聲下了一大跳,那巧克力也應聲落地,我看到了安寧一閃而過的悲傷,她害怕的逃跑了,她一直跑一直跑,風割裂了她的悲傷,斷成了一地的碎片。我和安寧就是這樣認識的。

我撿起那塊碎成兩半的巧克力,塞進了嘴裏,甜甜的,香香的,但是含久了,就覺得有些膩了,安寧曾告訴我,她喜歡吃巧克力,每次穀雨都會賣給她。

穀雨是誰?我問。

安寧笑笑不語,轉過頭看向遠方,我也學著她的樣子轉過頭看向遠方,奇怪的是,我什麼都沒看到,除了山,就是樹,還有安寧的房子,唯獨看不見的。就是穀雨。

安寧有一片屬於她自己的天,她是怎樣得到這片天,那是怎樣的一個情形,我無從知曉,然而我卻明白,安寧的那片天,是怎樣的悲傷,

安寧總會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她的悲傷,一點一滴都流在了我的心裏,安寧在和我聊天的時候,總會一一種極溫柔的方式和我對白,安寧就像一個出生於書香世家的小姐,每一句話,自她口中說出來,都會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安寧,你為什麼來這?”

她莞爾一笑“外麵太髒了,裙子會髒的。”說著,她就把那條開蔓延著紅色的白裙子折好,放在盒子裏。鎖起來。

“為什麼把它鎖起來?它很漂亮。”

“因為它太漂亮了,所以才要把它鎖起來。”安寧晃了晃那把亮晶晶的鑰匙,“這是我最愛的人傾盡一切才送給我的裙子。”沒錯,的確是傾盡一切呢,安寧這樣想著,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卻又勾起一絲無限風情的笑來,我把愛都留下了,都是你的愛呢。安寧這樣想著,用手銀絲吧鑰匙穿起來,掛在雪白的脖頸上。

“最愛的人?”我不接,但安寧容不得我多問,又拿出一顆巧克力放進我的嘴裏。

“噓。”她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讓我安靜,一瞬間,我以為,天地都被她噤了聲,隻有她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梧桐,你還小,不用知道這麼多。”

“我不小了安寧,我十六歲了,看我個子快趕上你了!”我不服氣地踮著腳。強調自己的身高,平時母親總說:梧桐這麼高了,是個大人啦!於是,我偏執地認為身高和成熟是成正比的。

安寧卻搖搖頭,打開窗子,半眯著眼,很舒服的樣子,“梧桐,你知道麼?我總會做同一個夢。我好害怕,也好開心,隻有在那個時候,我才可以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