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什麼都不能(1 / 1)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這是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曾問過很多人,但得到都是些很範範的答案,比如,學校的老師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學習;公司的老板說:人活著就是為了拚搏;西餐廳裏的情侶說:人活著就是為了愛;而看門的老大爺則說: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唄。而此時此刻正準備告別這個世界的我,還在靜靜的思考著這個無聊的問題,當然了,也是最後一次了。

坐在28層樓的樓頂上,並沒有給我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迎麵吹出來的寒風倒使我不停的打冷戰。一個星期前才剛剛過完25歲生日的我,轉眼就選擇了這種自殺方式,說起來也真是莫名的感傷。其實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其想為什麼要活著,不如先來說說為什麼要死吧。

我並不像絕大多數自殺者們一樣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什麼女朋友跟隔壁跑了、追債的堵廁所門口了、意大利隊又輸了之類的,我都沒有。我的理由也極其的簡單,就兩個字“普通”。

我是一個典型的普通人,二十多年來沒造過什麼大的成就,也沒犯過什麼大的錯誤。出身軍人家庭的我,從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受著父母“重錘式”的家庭教育,“早知道你是這樣,生你的時候就該把你扔尿盆裏悶死!”這是我出生後我父母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如果稱那些上學免學費,上班免考試,結婚免彩禮的家夥為一生開著綠燈的人,那我的人生可謂是一路黃燈。從來沒有享受過免學費之類的榮耀,雖然我也努力過、奮鬥過。但也僅僅做到還不差而已。成績上,班級三十多人考到十五名,年級一千多人人考到五百名,大學上的是二本,單位去的是二線等等。用當年班主任的話來說,“你這孩子真是深諳中庸之道。”以至於我的父母都會覺得我是故意這麼做的,但事實上是,我是真真的考不上。

人緣上也相當湊合,父母的高智商雖然沒有遺傳給我,倒給了我一副清秀的皮囊,小男生們口中說的那類整天混在女生圈裏的人,說的就是我,外表乖張,性格內向,很符合當時一幹腐女的審美標準。因此,和班裏男生的關係就很差了很多,雖然我當時並沒有羨慕嫉妒恨這個概念,但隱隱約約卻能從他們眼中看見可憐二字。

理論上講,如果一個人的人生能無波無瀾,普通的度過也算是一種福氣。但偏偏就是這種福氣成了我告別世界的動機。上了大學後的我有了更多的自由時間,離開了的父母的管教,老師的叮囑和男生們的嘲諷。無所事事的我正式進入了一段迷茫期,並開始了日複一日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每到夜裏我就會開始思考,我還能做些什麼呢?仔細想想,似乎除了考試我什麼也不會,雖然我考試也不怎麼在行。沒有愛好,沒有特長,小時候曾經無比羨慕父親的軍旅生涯,但被父親用一頓責罵告訴我不行後就再也沒想過。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就這樣,我渾渾噩噩的過了四年,然後畢業了。成績一如既往的一般般,畢業的時候,我甚至連班上的人名也都隻記住了一半。但重要的是,畢業後的我依然是無所事事。

最起初,我還並沒有如此絕望,而是滿懷期待的去了學校推薦的實習單位,希望能找到我存在的意義。開始一切都很順利,雖然第一個月的工資隻有可憐的600塊,但卻讓我有了我能活下去的信心,一點點而已。到了工作的第二年,度過實習的我,工資也漲到了1300塊,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我這樣想著。這這期間,父母則是孜孜不倦的通過責罵和鞭打的方式,告訴我應該辭掉那該死的工作,去找個更好的,別給他們丟臉。我沒有說什麼,因為我也覺得丟臉。我在他們眼裏一直都就是一個失敗品,解釋隻會顯示出自己的“普通”而已。

直到有一天,單位來了一位新的實習生,工資是600塊。就這樣我被單位以回家歇幾天的理由給辭退了。回到家中的我,望著滿臉輕蔑眼神的父母,希望能找到一點兒安慰。但這純粹隻是一個奢求,“切!”這是我父親對我的回答。後來想想,這也沒什麼,我是一個普通人,任何人都能勝任我的工作,即便是一個剛來的實習生。

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的“絕境”,我還能做什麼呢?我的內心開始混亂。並做了二十多年都沒做的事--和父母頂嘴。“這有什麼?大家都一樣,有的人還不如我呢。”我想方設法的為我的無能尋找借口。“我這樣咋了?你們相信過我嗎!”我不顧父親扇過來的巴掌大聲的吼著。我遵守了父親“你給我滾出去!”的命令,憤怒的跑出了家門,跑了很久,直到兩腿酸痛到無法維持平衡,我跪趴在人行道上大口的喘著氣,還好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鍾,不然這個姿勢一定很丟人。我抬起頭,望著眼前不遠處一棟新蓋好的居民樓,內心逐漸平靜下來,並得到了一個不標準的答案:“什麼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