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二十九章(2 / 3)

如今有渡客的船篷停泊。

那又是誰掛起的一麵酒旗?

斜飄在杏花天,繾繾地

任人將太白遺風捎去。

李太白是該歸來的!

這樣的山村,這樣的水巷,

這樣濃淡相宜的紫霧。

山民不再徒慕漁情了,

杜鵑花插滿屋的沿下,

坐著釣蝦的孩子。

§§§第18章 深山一條街

鵝卵石的夢境,

——渾圓,蒼黃。

它鋪成了一條街,

在青青的竹霧深處,

在淺淺的溪水旁。

秋風遣來深綠的苔痕,

補綴殘破的泥牆。

火一樣的烏桕樹葉,

烘不開聯窗的蛛網。

銅綠色的糞壋,

薰得人肺葉枯萎;

驕傲的青蠅之群,

追著草帽兒遊蕩。

獸頭屋脊的房子,

掛著區委會的紅牌。

赤腳上學的娃兒,

走進了昔日的祠堂。

賣茶的老漢,

似乎有打不完的瞌睡。

不知是誰的一粒麻將,

遺失在落葉款款的路上。

桂花謝了的三秋,

我走在這一條街上。

一個女人迎麵走來,

竹簪襯起她高高的發髻,

依然是遠古的梳妝。

1980.重陽日寫於漫水河鎮

§§§第19章 獨輪車的輪印

從翠綠的深處

到枯黃的山脊

劍蒲草把露珠給他

空穀蘭把幽香給他

推獨輪車的老漢

卻隻看得中一枚苦李

在風和雨主宰的山區

什麼都凋謝得很快

唯獨不能凋謝的

是獨輪車吱吜的聲音

它的篾片似的輪印

緊緊地箍住了大山

當年的迫擊炮

沒有把它轟斷

今日的拖拉機

也不能把它碾碎

隻有青苔去侵蝕它

終究也不能把它掩埋

早晨,一條開花的幽徑

老漢帶著兒子前行

他讓兒子接了班

去山下供銷社裏拉鹽

兒子推著獨輪車

碾出了一條新的輪印

§§§第20章 半山茶亭

猶如倦遊的雲

巢出的一個

青色的石繭。

猶如沉默的青山

對每一個後來的行客

捧出荒涼的古畫一卷。

煙掩塵封的壁間,

繪有悄然動容的嬋娟,

多少古行人獻過詩篇。

塌了一角的飛簷,

由多情的蜘蛛補住。

鎮日裏網撈陽光的鱗片。

它是一個慈善家的捐獻。

他的修橋補路的美德,

曾在鄉民中久久流傳。

它曾有過飄香的曆史。

泉水煮出的碧茶,

小飲一杯,疲勞頓時消散。

可是如今的半山,

隻剩得茶亭的遺骸,

空對著啼聲很苦的杜鵑。

望著許多幹渴的旅伴,

我真想做一個慈善家,

可惜手頭無錢。

§§§第21章 那片林子

落日唯恐行人占了它的清幽

搶先鑽進了那片林子

但那片林子是潮濕的,多麼潮濕啊

住進去,連夢也會長出蒼苔

林子裏流出的泉水卻非常清亮

濯太陽的腳踝,也潤濕香菇的童年

它永遠有一條小徑為你準備著

等你來度一個難忘的夜晚

鬆雞在叫,一聲,兩聲……

高柯滴下的月光,三點,四點……

你會突然覺得月光是最好的營養

它那樣素淡,又那樣香甜

坐在你旁邊的護林人的女兒

又把月光搓成一條條綿長的絲線

而且,她還要問你:城裏的少女

現在又穿起什麼樣的衣衫

§§§第22章 我依稀記得你的壪子

我依稀記得你的壪子

一顆雲繭結在千仞翠峰

每天最早聞到太陽的香味

每一棵樹幹都硬如青銅

我依稀記得你的壪子

墳墓在它的四周鑲起花邊

無數耕耘的故事和素樸的史詩

在那裏安靜地長眠

我依稀記得你的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