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個深厚的男聲響起,大王子臧樞越從宮門那裏緩緩走了過來,看向那個男子,目帶責備之色道:“紮西,你怎麼還是這樣急性子?當時若不是西陽出兵,還不知漢人要把你關到什麼時候!”
紮西憤恨的看了婁西陽一眼,眼圈卻是紅了:“王上還不是被這個消息氣的?!如今……”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狠狠地喘了一口氣,大手用力抹了一把眼角。
臧樞越聞言,目光裏便有了些許複雜之色。他皺眉看著紮西道:“你回去!往後不許再找西陽的麻煩!”
婁西陽聞得此言卻很是震驚。他看著悲憤而去的紮西,心裏隱隱的感到不對。
王上的身體一向健朗,怎麼會因為這個消息便會病倒?就算這個消息給他帶來了影響,也不至於會在區區五天那麼短的時間裏而暴斃吧!
“紮西性子一向如此,西陽你別怪他。”臧樞越笑著看向婁西陽,寬厚的手掌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別多想了兄弟,等到晚上人少了,再來跟父王說說心裏話吧。姑母她……一直很想你。”
婁西陽心裏一暖,點了點頭。
他轉身離開這裏,慢慢地走向阿媽的寢殿。他沿著長長的走廊一步一步走著,身邊空無一人,隻是回蕩著他的腳步聲,小時候的一幕幕便是回想了起來。
“雜種!哈哈!”幾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起欺負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把他推來推去像是在玩球一樣,嘴裏不時說著這些帶著侮辱的字眼。
“我不是雜種!”那個小男孩拚盡力氣抵抗,但奈何寡不敵眾,被重重推倒在地,他擦了一把臉上沾染的塵土,倔強道:“我阿爸是很厲害的!才不是你們說的那種無用的人!”
“那你阿爸在哪裏呢?”一個孩子笑嘻嘻道:“他又不是我們漠北族人!漠北之外的民族全是無能之輩!”
“就是,指不定在外麵死了呢!”
“胡說!你胡說!”小小的婁西陽奮力站了起來,身上臉上全沾滿了灰土,怒視著眼前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幾個孩子:“我阿爸才不會死!他會回來的!”
“你們幹什麼呢?!”一聲雄渾的大喝響起,那幾個孩子收回了正要繼續推倒婁西陽的手,崇拜而畏懼地看著來人。
這正是那正當壯年的王上臧塔,他走向小小的婁西陽,蹲下身來為他擦掉臉上的灰土,深邃的五官顯得格外英氣,笑道:“呐,我們的小英雄是最棒的!所以小英雄的阿爸也是最棒的,對不對?”
婁西陽重重點點頭,眼圈卻是紅了。他把頭別過一旁,不想讓心中最敬仰的舅舅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
臧塔了然地笑了,站起身來對著那幾個淘氣的孩子沉聲道:“你們以後不準再做這些事!告訴你們的父母,誰若是再在背地裏亂嚼舌根,可別怪孤王對他不客氣!聽到了沒有?!”
那些孩子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見到了英明神武的王上,心裏又怕又喜,見到他一個皺眉便是嚇得連話也不敢說了,隻得連連點頭,隨後便慌忙跑走。
婁西陽終於將眼淚偷偷咽回肚子裏,便又感覺到頭上傳來一陣溫暖,正是臧塔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頭上,揉了揉他微微有些卷起的黑發:“去吧,你那些哥哥們在你阿媽那裏等著你呢,誰知你卻跑到這裏來了。”
“嗯!”聽到舅舅的聲音,婁西陽心裏一陣喜悅,他重重點頭,隨後便跑去了阿媽的宮殿。他一邊跑著,心裏卻是雀躍不已。整個漠北的人都知道,這天下最勇敢威武的便是他的舅舅,而那樣厲害的舅舅卻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樣的待遇除了幾個王子外,又有誰能得到呢?他想著,越發覺得自己是一個特殊的人,心裏更是高興不已。
婁西陽看著自己小小的影子,暗暗在心底立下了一個誓言。他以後,一定要成為像舅舅那樣厲害的男人!
而臧塔站在原地許久,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卻是微微地歎了口氣。
婁西陽想著,在那個同一地點,看到自己的身影確實高大了不少,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就像當初舅舅摸著他的頭頂一樣。
心裏湧起一陣深沉的難過,揪得心裏生疼。
也許,那就是父親的溫暖吧……
到了。
婁西陽站在母親的寢宮前,忽然想到了什麼,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認沒有什麼異樣之後,才抬腳踏進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