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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愛他,不愛他……!她為什麼不愛他……?

這是他心裏最隱密的刀疤。他捂住了胸口,不能再去想,可是貿兒的話還在耳邊。

他信了,從貿兒說出這句話時他就信了。從董宛慌張地掩住那張寫著“婚姻自由論”的報紙時他就信了……從貿兒從落紅軒衝出來第一次對他橫眉冷對時他就信了,隻是那時,他不敢去想,不願去想,怕去想……

他害怕去證實董宛並不愛他的事實,那就像用刀子剜了他的心無異於讓他去死。

他抓著心口,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慢慢滴落在酒杯裏,腥紅的血像花一樣在透明的酒中繚繞綻開。

究竟是為什麼,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讓他愛上她,而她卻是讓他永遠都不敢正視她的那個人,他的心魔因她而起,他的愛恨因她而生,愛恨牽扯,他如履懸崖。

愛如生命的人卻是他最不知道怎樣對對待怎樣麵對的人。

他不想清醒,清醒的時候他被痛苦與絕望逼到崩潰,或許他可以選擇醉生夢死,恍忽中他才可以任由自己放肆地想她,隻想擁她入懷,不用痛苦,不能掙紮,沒有混亂。

他飲下那杯酒,血腥的滋味。又倒一杯,一飲而盡。不知什麼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頭卻越來越重,然而卻是混沌而不再混亂不堪。

門輕輕打開,他眯起眼來。他看到董宛走進來。

他眯起眼,黑長的睫毛幾乎要鋪在眼睛上,隻有這樣才可以讓她的影子稍稍清晰。他開始笑,笑意融化了唇角的堅毅。

“宛兒……宛兒……你終於肯來看我了……”聲音綿軟卻仍留有點點灼痛。

他隻覺得董宛拿去了他的酒杯,扶住他的胳膊,她柔軟的聲音在他耳邊嚅嚅地說著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聽,他隻是用雙臂緊緊地抱住她,臉埋進她的身體。

“宛兒……宛兒……”沉沉低啜,宛若嬰孩,讓人的心疼到蒼白。

沈子商將她壓在床下,她沒有掙紮,隻是承受。

早晨,陽光淡淡地灑進來,沈子商張開眼,宿醉的餘痛讓他的手輕輕掐在額頭上,眼睛微微眯起。昨夜的繾綣纏綿一點一滴仍在眼底心間,但伸出手臂,佳人已是不在。

隻有淡淡的餘溫證明他不是做夢。他的手留戀在她睡過的被褥間,眼底是鬱鬱的蒼茫之色。

他起身披衣下床,門開了,他的心一跳,驀的轉頭,看到的卻是杏兒。

杏兒將銅盆放在架上,手裏拿著白毛巾,低頭說,“大少爺,洗臉吧”

他心裏卻有淡淡失落,隻是不知如果進來的是她,他又該如何呢?

他嗯了一聲就彎身洗臉,身後的杏兒靜悄悄的,他也並不奇怪,杏兒在他麵前從來都拘謹。

走出門,卻在海棠樹下停下來,忍不住扭臉看向那道緊閉的房門。杏兒站在外書房門口靜靜地看著大少爺,大少爺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似乎站在海棠樹下已經癡了。

但是那道濃眉忽而蹙起來,大少爺擰轉身子就要走出去,那道方才還緊閉的門卻嘩地打開了,宛小姐走出來。

杏兒的心忽地一緊。

沈子商身子一振,扭臉看向她,她低眉垂目,麵淡如水從他身邊走過去。或者她並沒看見他?或者他並不是她眼中的風景。或者她看見他也隻當做看不見……

她悄然無息地走過,錯身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經墜落進冰窟。

她怎麼可以這樣淡漠在經過了昨夜之後?她怎麼可以這樣忽視他,仿佛他不如空氣裏的一顆塵埃。

杏兒的手下意識地放在胸口,她覺得那裏在一點點揪痛。大少爺眼中深刻的疼痛被她一絲不差地收入眼底。

原來,愛一個人會是這樣的疼,原來一個人可以為另一個人傷痛至此。如果,有人在此時看到沈子商的眼睛,那麼她的心一定跟著會化成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