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支頭沉思的汪美然抬起眼,唇邊漾開慈和的笑意,輕輕招呼曾嘉禾坐下來。曾嘉禾瞥了一眼汪美然的麵色,就知道她今天有事要和他商量。
汪美然身邊站著的丫頭碧碧輕輕向他點了下頭,曾嘉禾回之淡然一笑算是招呼。碧碧是汪美然的貼身丫頭,最得汪美然的歡心。她也是和嘉禾,杏兒從小一塊長大的,卻一直和他們較為疏遠。
“娘,發生什麼事了?”曾嘉禾先開口問道,他從來都是替汪美然分憂解難的不二人選。
汪美然投以讚許的一瞥,之後長長歎口氣,說,“嘉禾,這兩天我心裏總有點堵的慌,胸口隱隱的一絞一絞的疼……”
“看了大夫了沒有,大夫怎麼說?”曾嘉禾露出極為關切的表情。
汪美然擺擺手,“你別著急,我沒有什麼病,都是心病鬧的”
曾嘉禾一聽,心裏有絲疑惑不解,娘能有什麼心病,莫不是……他眉一跳,心往下沉了沉,果然,汪美然開口說,“前幾天我去吃了楊太太家辦的滿月酒,她兒媳給楊家添了個大胖小子,那孩子粉乎乎的那麼可愛,我看著心都動了。楊太太自然問我自家的兒媳肚子有沒有消息,那時我才想起來,楊家兒媳隻比宛宛早進門一個月,如今都辦了滿月了,我隻得把話岔開了,不過還是隱隱聽到背地裏有人在嚼舌根子,回來後我就上心了,宛宛進門也快一年了,怎麼就沒一點動靜呢?”
曾嘉禾微微低著頭,臉上依舊溫淡如玉,隻是唇角卻挽著一絲若無若有的苦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果然被他料中了。隻是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不能說什麼,更不能做什麼,隻能眼睜睜看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他心裏很不好受,也替董宛擔著心。
“嘉禾你說這事該怎麼辦好呢,按說宛宛是很合我心的,這孩子不論像貌品格都是萬裏挑一的,更難得的是商兒心高氣傲的,他心再高卻有宛宛鎮著,宛宛是他的心尖兒。所以這事不能和他商量,老爺又是散淡的脾性,貿兒又是沒嚼頭的野馬,十天半月也不著家。所以娘有什麼事隻能找你,隻有你還能給娘分分憂”
“娘……”曾嘉禾心裏好為難。看汪美然的情形是真正為這事上了心,他心疼,可又怕董宛因此受委屈。想說些什麼安慰汪美然,張開嘴卻著實無話可說,實在不像平時侃侃而談的他。
汪美然並沒在意,隻一徑沉在自己的思路裏,“嘉禾,不如你去請個大夫進來悄悄給宛宛看看,瞧瞧大夫怎麼說,你看呢?”
曾嘉禾有一瞬間啞口無言,沉了一會兒才說,“娘,我看這事先緩緩也好,她或許隻是身子虛了些……”
“你不知道,從宛宛一進門我就讓杏兒定時給小兩口熬著補湯呢,這麼長時間再虛的身子也補過來了……”汪美然歎道。
這時一直站在汪美然身後的碧碧轉身走過來,恭謹地說,“太太,碧碧倒認識一個醫道不錯的中醫,就是上次給二少爺治好病的陳大夫,聽說楊太太家的兒媳才兩個月時叫他診過,陳大夫把脈後就說是個孫子,結果還真準呢。我想請個大夫來也沒什麼,一來去了太太的心病,二來對大少奶奶也好,要是真有什麼不足的還可以對症施治,豈不是一舉二得的事,嘉禾哥你說呢?”說著,碧碧睨向曾嘉禾。
汪美然點頭,臉上的表情鬆了一鬆,曾嘉禾卻輕輕皺了皺眉,剛要說話,汪美然卻已讚歎,“還是碧碧懂我的心思,你明天就去把陳大夫請過來,讓嘉禾陪著去給大少奶奶看看”
“是”碧碧畢恭畢敬地答應,回站到汪美然身後,瞟向曾嘉禾的目光就有點得意之色。
“娘”曾嘉禾訝異地叫道。汪美然安撫地一笑,說,“嘉禾,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吧,娘知道你心地仁善,怕宛宛多心。娘開始也不忍心,所以找你來商量,不過碧碧說的在理,宛宛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孩子,這孩子最是明理,我想她是不會怪娘的,你明天就領著大夫給她看看,就當是給娘分心了”
汪美然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曾嘉禾一時也無法回駁。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汪美然的做法也不無道理,隻是偏偏隻有他了解事情隱衷……他早知道事態會以他不樂見的方式反向發展,而他注定無能為力,所以他的心更疼。那個巧笑俏兮的女子像一朵潔白的百荷,何時起已悄然在他心底綻露芳華,他擔心太過潔淨的性情會經不住世俗的風雨,他害怕哪怕是一點點傷害加著於她,怕那抹純淨被世俗汙濁,怕柔嫩的花瓣終會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