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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貿剛剛踏出落紅軒的門檻,月洞門邊就閃進一個人來,正是沈子商。兩個人視線相交,都愣了愣。

“貿兒”沈子商的聲音帶了一絲疑慮,他的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立刻就被他否定了。沈子貿隻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就低頭從他身邊疾疾地走了過去。

沈子商扭頭看著沈子貿的背影,臉上掠過沉思的表情。

沈子貿疾疾走著,內心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緊緊地壓迫著他,讓他呼吸急促,幾欲抓狂。他跑起來,將自己一頭放倒在河塘邊的草地上。

他緊緊地閉上眼,胸膛起伏,劇烈地喘息著,年輕俊朗的臉上布滿了痛苦的神色。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幾天前董宛看到他時,忙不迭地將身子擋在桌前,其實他已經看到了桌子上那塊豆青色的布料正在董宛的巧手下初具長衫的雛形。

今天他便看到了哥哥身上的那件豆青色的長衫,那是董宛一針一線縫製給他的,其中的每一個細密的針腳都留下她的氣息她的心念。哥穿在身上是那麼好看,那麼讓人羨慕又那麼讓人忌妒。

他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哥身上的那件長衫竟像長了刺一樣紮的他的眼睛生疼,他的心仿佛忽然間被冰封住,冷的就要斷裂,又好像被熱油熬煎著,有一股火焰就要從他的身體裏噴出來。

他隻能疾疾地走開,走的遠遠的,才能夠稍稍抑製住內心裏那股可怕的悸動。沈子貿張開眼,怔怔地望著有點陰霾的天空。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漆黑的眉又挽成一個死結。他發現自己已經病入膏肓,不能救冶了。以前他對哥哥既敬又愛,雖然交流不多,但那種濃厚的同胞之情時時充盈在他的心中。可是,什麼時候,他就開始越看哥哥越不順眼了,甚至看到哥哥和董宛在一起他就別扭的要命。特別是餐桌上看到哥對董宛的溫柔體貼,看到他們兩個的細膩溫存,他的心裏就充滿不為人知的痛苦。雖然知道那些都是假像,雖然知道他們兩個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一想到哥哥隨時都有權利將董宛納為己有,巨大的妒忌就像病毒一樣浸滿他的全身。他已經越來越不能夠平靜地看到他們走在一起,越來越不能夠看到董宛對哥的關心溫柔,他妒忌的要瘋了,他甚至會想,他為什麼不是沈子商呢?

可是沈子商畢竟是他的哥哥,手足之情已經渾然天成地種在骨子裏,所以他的內心充滿矛盾和痛苦,所有這些糾結的情感讓他日日承受著磨折。

“沈子貿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是你的嫂子,我們以後要少接觸為好……”董宛的話一字一字清晰地印入腦海。

沈子貿張大眼睛,唇邊逸出一抹苦笑。他喃喃的,“是啊,她是嫂子,是哥的妻子,是我錯了,是我在癡人做夢……”

頸間有一塊溫潤的東西滑出來,他垂眼,手指留戀地撫過玉扳指上的篆文,良久,他唇角緊緊地抿起,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他一下子將頸間地紅絲繩拉斷,玉扳指緊緊地握在他的手心裏。

他站起來走到水池邊,使勁將手裏的玉擲了出去。“咚”一聲,遠處,平靜的水麵浮起一層美麗的漣漪,很快,玉扳指就消失不見了。

沈子貿怔怔站在水池邊,漆黑的瞳仁裏迷漫著無盡的疼痛和不舍。好半天,他後退了幾步,終於一擰身,大步向大門外走去。

沈子商走進屋,他的腳步不像以往那樣輕而是帶著些許莫名的沉重,可是董宛並沒發現他,她靠在牆邊怔怔失神。

沈子商的心像被什麼擊了一下,可他搖搖頭,咽下不好的預感。

“貿兒來過了?”他輕聲問。

董宛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浮現一抹潮紅,水眸裏有幾絲淩亂。看到她失措的樣子,他心裏竟有些微微的疼。

“怎麼了,和貿兒吵架了?”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董宛驚疑地看著他,他的眸中有著不同往日的幾許溫情,卻更讓她不安,她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啊”

“剛才貿兒像是生氣了,我叫他,他都不理會”沈子商說。

“是麼,你看到他……生氣了嗎”董宛垂下頭,低低地囁嚅。

沈子商默默地走到董宛跟前,俯頭看著她,她垂著臉,讓他對她的表情捉摸不定。

“貿兒又給你送報紙來了?”他輕聲猜測。

董宛緩緩地搖頭。

“既然沒有吵架,那方才你們說什麼了?”沈子商的聲音卻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柔和。

董宛抿了抿唇角,才輕聲說,“他們排的話劇要去別的學校輪演,夏若南分不開身,要我接演她的角色,我……我拒絕他了”說完,她緊緊地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