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塵(2 / 2)

薛海娘緩緩抬首,幽灰色的瞳仁如一汪亙古不變的深潭,凝望著泛著金光的佛祖金身,半晌,淺薄的唇微張,聲音略顯低啞,“您說,已然逝去的能否再來。”毫無邏輯的一個問題。

了塵真人卻應對自如,好似已經視若常態,他循著薛海娘視線望去,亦是深深凝著佛祖金身,緩緩答複,“千金難買重來,可若是佛祖當真允了重來機會,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說罷,又看向薛海娘,語重心長道:“海姑娘應當順應天命才是。”

薛海娘眸光微閃,薄唇微微張合,輕輕呢喃,“順應天命?可若是一切終究與逝去的往昔重疊,重來又有何意義?”

了塵真人輕搖頭失笑,“海姑娘該信佛祖。”

薛海娘撲哧一笑,那笑聲好似是嗤之以鼻的質疑,又似是無奈之極的悵惘,“可,無論是從前或是現在,我都並非一信佛之人。”說罷,又笑著看向了塵真人,“我如今信的亦僅僅是真人罷了。”

了塵真人並不為她的冒犯而感到絲毫不滿,仍是噙著一抹親和慈悲的笑,好似畫師筆下普度眾生的菩薩。

“不知貧僧今日之言能否為海姑娘解惑。”

薛海娘轉過身,麵對著了塵真人雙手合十作了個揖,“海娘謝過真人,若非真人,隻怕海娘仍是深陷黃粱一夢的困惑與迷惘之中,隻身困頓迷霧之中,不知去往何處。”

了塵真人看著她,深深歎了口氣,似是無奈又似是懷著慈悲心的憐憫,“世人總希冀著高人為己斷出命格,若是富貴則再無進取之心,若是寒微則頹喪不已,亦是再無進取之心,如此一來便皆落得碌碌無為的結果。前者斥罵高人誆騙,後者則認了天命也信了天命,自此再也記不得彼時這段插曲。”

他頓了頓,像是意有所指般,“貧僧隻想知會海姑娘一句,命運所向在於人心。”

薛海娘自詡並非信佛之人,卻孑然一人跪於佛祖金身前整整一日。

待日落西山,紅霞遍布天幕,方才別了了塵真人離開禪房。

一出門卻與來人撞上視線。

映入眼簾,來人一襲月牙色蜀繡雪緞,與他素來加身的束袖勁裝截然不同,玉帶襯得他長身玉立,氣質如蘭,衣袂翻飛,平添幾分仙人之姿。

南叔珂信步閑庭般踱步而來,待迎上來人視線,腳下步伐一滯,可須臾後又信步走來。

薛海娘亦是麵容沉靜。

二人便這般相對無言迎麵走近。

薛海娘停了步伐,欠了欠身道:“見過清惠王殿下。”

朗聲道:“前邊兒可是了塵真人的禪房,殿下莫非是走錯了地兒?”南叔珂可並非那信佛之人,這一點,昔日薛海娘與他初識時也是他親口認下。

南叔珂好似全然忘卻那日二人爭執一事,單薄的唇微微向上提了提,那笑靨中,三分和煦,七分似是蓄意佯裝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