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3 / 3)

周慧和許嶽良過得不好,周慧的眼睛總是腫的,這樣的事實,讓許唐成在晚上愈發難熬。易轍也不是沒有察覺,他想盡了各種辦法來幫助許唐成緩解失眠的病症,溫牛奶、安神補腦液、睡前按摩、講故事……連催眠曲易轍都試著學了,可似乎哪一個都沒有起到作用。

直到有一天,許唐成因為手上忽然又麻又冷,失手打碎了家裏的玻璃杯,被易轍強行拽去了醫院做檢查。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神經衰弱,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真的算不上什麼。許唐成自己了解自己的情況,倒沒覺得怎樣,但易轍卻整整沉默了一個晚上。

一個月後,許唐成再見到許唐蹊,是她突然跑到了自己的公司門口。小姑娘瘦了一圈,鼻尖凍得通紅。那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鍾,看見她,許唐成趕緊告別了一同出來的同事,跑過去。

“你怎麼跑過來了?”許唐成在摸到她冰涼的臉蛋之後就著了急,“前陣子剛感冒過,還沒好利落呢你,怎麼還跑著凍著來。等了多久了這是?”

“沒多久。”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許唐蹊還是正常的,但說完後,卻忽然掉了眼淚。

後麵的同事看見這情況,怕發生了什麼事,好心地過來詢問。許唐成環著許唐蹊,朝他們擺擺手:“沒事,我妹妹。”

許唐蹊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飛快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把頭埋得很低。

許唐成把許唐蹊帶回了家,給易轍打了個電話,讓他多打包一份飯回來。

“說吧,你這是怎麼回事,從家偷偷跑出來的?”撂了手機,許唐成靠著飯桌問。

許唐蹊捧著杯熱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點了點頭。

“快給家裏打個電話,爸媽得急成什麼樣。”

許唐蹊聽了,搖頭:“沒帶手機。”

“你可真是……”

把教育的話先放到一邊,許唐成匆忙給許嶽良發了個消息,告訴他許唐蹊在自己這裏,明天會把她送回去。

“你跟爸媽吵架了?”

開始時許唐蹊沒說話,等許唐成邁開步子,朝她走,她才哽著說:“我隻是想勸勸他們……你都那麼久沒回家了,難道他們就不想你嗎?我不明白,你又不是殺人放火了,難道真的因為這個,就一輩子都不讓你回家了嗎?”

二十出頭的年紀,不明白、不理解、不接受的事情有很多。許唐蹊問:“到底什麼重要啊,男人女人的,隻要你過得好不就行了嗎?”

“你這麼想,他們不是這麼想的。”許唐成不敢放任許唐蹊哭,他拍著她的後背,想讓她平靜下來,“咱家的觀念有多傳統,你從小到大沒體會到麼?逢年過節必須都要回家,我說去南方過年,爸媽都不答應,表哥離婚,家裏愁雲慘淡了多久……你讓他們怎麼接受這事?”

“誰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接受的啊,”許唐蹊仰頭,有些固執地看著他,“誰都有不能接受的東西,可是起碼也要試一試吧,我就是想了一個晚上想明白的。但他們不是,他們不接受,思想陳舊又頑固,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就直接定罪。”

到這裏,許唐成基本已經了解了許唐蹊的想法,她是真的站在自己這一邊,希望父母能夠理解自己。可總覺得自己才是對的,不知不覺,便會在這樣的對峙中漸漸變得激憤。

“你想一想,爸媽五十多了,讓他們改變這麼多年的觀念,真的很難。”許唐成拉開凳子,坐到許唐蹊身旁,“我們也不能完全用我們的觀念去衡量他們,因為他們和我們的成長環境是不一樣的。我們現在,周圍的環境雖然不能說有多開放,可我們確實被提供了機會,可以去通過一些方式了解到開放的思想。但在他們接觸的這些文化裏,從來都隻有結婚生子,建立家庭,沒有人告訴過他們同性可以相愛。他們沒聽過,更沒見過。”

許唐蹊的手指一直在摳著杯子的外壁,等許唐成說完這些,她想反駁,又一時發現無話可說。

“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你不能要求他們都可以無中生有,自己創造一種思想。所以我說我可以理解他們。”許唐成伸出手,捋了捋許唐蹊有些淩亂的馬尾,“把環境的文化缺失,完全歸咎於個人的思想落後,我覺得這是苛責。”

許唐蹊的眼睛閃了閃,咬著唇,沒說話。

許唐成停了一會兒,問許唐蹊,“你覺得是不是?”

“那就一直這樣麼?”這算是承認了許唐成說的有道理,可小姑娘又不甘心,還在爭辯,“總要溝通啊,你不回家,他們也不讓步。爸媽瘦了好多,你看你臉上也沒肉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但是現在先這樣吧。等過年,”許唐成苦笑,說,“這事,爸媽應該沒有跟大伯他們說吧,過年我總要回家的,他們估計也不會反對,不然家裏其他人那他們沒法說。唐蹊,我其實不想硬逼他們接受,你也別逼他們。聽我的,照顧好爸媽,別讓他們因為這事傷了身體。”

許唐蹊靜了很久,末了吸了吸鼻子,說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