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3 / 3)

易轍瞥他一眼,低頭翻開,放到自己和許唐成的中間。

點菜時,無論問鄭以坤和成絮什麼,兩個人的回答都是“可以”,但在許唐成看來,同樣一個詞,含義卻不大一樣。

成絮是性格就這樣,鄭以坤應該是並不在意這頓飯到底吃什麼。

隻是在菜譜確定後,許唐成剛要同服務員說點好了,鄭以坤卻突然伸手,截了過他正要還給服務員的菜單。

“我再加一個。”他翻著菜單,咂了下嘴,“給我小學長點份煉乳小饅頭。”

一旁的成絮立刻推了推眼鏡:“我不要。”

鄭以坤卻點著菜單上的圖案,再次跟服務員說:“煉乳小饅頭。”

許唐成坐在成絮的對麵,被這一句“小學長”和煉乳小饅頭搞得有點懵。

“不要了,”成絮還在攔,“點太多了,吃不了。”

“我吃。”

不管他的抗議,鄭以坤收了菜單。

許唐成看了易轍一眼,正好和他對上視線。看著易轍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樣子,許唐成便明白了易轍對於“小學長”的稱呼是瞞而未報了。

鄭以坤是個很健談的人,和許唐成第一次見麵,也能自然地發掘出一堆能和他深談的問題。幾人閑聊,易轍自然問了句鄭以坤以後的打算。而讓許唐成和易轍驚訝的是,成絮並不知道鄭以坤退學了。

不知是被辣椒嗆住還是太過吃驚,成絮聽到一句“退學”之後突然開始猛烈地咳嗽,漲紅了整張臉。鄭以坤一邊“哎喲”一邊給他遞紙,又給倒滿了一杯豆奶,推到他手邊。

成絮灌了小半杯,才淚眼朦朧地扭頭問:“你為什麼退學啊?”

這問題鄭以坤聽見挺多遍了,不過成絮問,他還是耐下心來說:“我本來就不是學習的料。”

“我爸呢,是個暴發戶,錢多得沒地花,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覺得自己沒文化,所以掄著棍子逼我考A大。”他喝了口酒,哧笑了一聲,“他讓我考我就考唄,反正他承諾我考上A大就給我多少多少錢,我就當賺錢了,還能順便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心,讓他樂嗬樂嗬,不虧。”

“不過我考上不一定讀啊。”

這種做法當然並不主流,易轍和許唐成早就知道退學的事,此刻的接受度還比較強,但成絮剛剛被這消息衝擊,自然生出了一股腦的問題。

“那你爸不會說你嗎?”

“為什麼說我,”成絮看著鄭以坤的目光滿是奇怪和震驚,但反過來,鄭以坤看著成絮,也滿是奇怪,“我不告訴他,他又不知道。我要告訴他就不是說我的事了,他能掄死我。”

怎麼就會不知道了?

成絮覺得不大對,思路卻突然梗住,沒想明白怎麼不大對。許唐成看了他一眼,替他問了出來:“上沒上完還是能知道的吧,網上有記錄,還有,畢業證到時候你不也沒有嗎?”

“哎喲,”鄭以坤邊笑邊低了低頭,“都說了我爸是暴發戶,他怎麼可能知道上網能查,我都不知道怎麼查。估計他連畢業證、學位證這些東西都不知道。再說了,到時我會給他看的啊,辦假證的這麼多,我還搞不定一個畢業證嗎?”

這話把桌上的三個人都驚住了,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這個要辦假證的人。

鄭以坤用手指尖敲了敲桌子,給他們解釋:“我呢,寒暑假會按時間回家,到了畢業的時候我搞張畢業證給他看看,然後告訴他我在北京找了工作了,待遇還不錯,你們說他會撐得沒事幹懷疑我退了學了嗎?”

放在那時候,放在許唐成接觸的世界裏,鄭以坤這番行為即便說不上驚世駭俗,也絕對算是大膽出格了。

九年的義務教育,當然是好事,但在信息視野並不算開放廣闊的年代,很多人囿於安逸簡單的成長環境,在結束了那九年、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之後,都會突然失去了目標。學習成了一種習慣,而不是思考後的行為。

許唐成不知道鄭以坤會打拚成什麼樣,不過他那時卻很肯定,這個人是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而易轍雖也覺得震驚,但卻隻理出了很簡單的想法——人與人是不同的。

白天許唐成和他聊的那些東西,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但他看得出,許唐成對這個專業相關的事情是真的感興趣。他能體會到樂趣,便也是易轍的樂趣。所以易轍雖然覺得現在學的東西也很無聊、很抽象,卻從沒動過什麼改變現狀的念頭。畢竟,他也沒有什麼很感興趣的事。

而鄭以坤不一樣,他沒興趣,就不會給自己留任何退路,連敷衍一下學業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