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前路混沌,同他走過,才算人間。
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沒能按時間趕到。桌上的人逮到遲到的兩個人便開始興奮,一定要他們自罰三杯。許唐成應對這一套還是有些經驗的,他笑著說:“你們說的不算,壽星說才算。”
他隔著桌子望向於桉,問:“桉哥,用喝嗎?”
許唐成是知道於桉了解他的酒量才會這麼問,以前實驗室出去聚餐,於桉還會幫著他跟要和他喝酒的師弟解釋,甚至幫他擋一擋。他以為於桉一定不會讓他喝,卻沒想,壽星將兩隻胳膊拄在桌子上,也笑著看他:“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了嗎?有生日禮物就不用喝。”
許唐成都是剛剛才知道他過生日,哪裏有什麼生日禮物。
“沒有吧,”於桉自然料到,“那你……”
“我喝。”
於桉剛剛給出一個意味深長的長音,易轍就扔出兩個字打斷了他。他二話不說先幹了桌上給他們擺好的三杯酒,沒等剩下的人鬧許唐成,就直接又說:“是因為我遲到的,他的我也喝。”
這三杯酒喝了一杯,底下的人才反應過來,立馬開始嚷嚷說“不行”。許唐成也趕緊拉住了易轍還要去端酒杯的手,從他手裏奪過了第二杯酒。
易轍扭頭看他,以為他會解釋自己開著車,卻沒想許唐成直接將一整杯酒遞到了嘴邊。他開始灌,別人在叫好,易轍卻急忙去攔。
“哎,”陸鳴衝著易轍喊,“我成哥喝酒,你攔什麼攔?”
“他開著車呢,不能喝酒。”
“那沒事。”陸鳴拍拍手,“待會兒去旁邊唱歌,唱完走不了的樓上住宿,學長說了,今天請客請到底。”
許唐成一直沒理陸鳴他們說的話,他用另一隻手拉著易轍的手腕拽開他,便沒撒手地仰頭喝了剩下的兩杯。酒杯很大,許唐成坐下的時候已經開始暈,直到於桉招呼他吃飯,他才發現自己到現在還一直拽著易轍的手腕。
手底下有什麼東西,硬的。許唐成有些遲緩地低下頭,拉開易轍袖子,發現是他曾送給他的那塊手表。
他盯著看,手裏攥著的手就往回躲。他使勁拉著,又抬頭,在喧鬧的酒席上去看身邊的人。
許唐成覺出自己應該是有些醉了,眼前人的臉一直在晃,但不管晃到哪,那雙眼睛都在看著他。
蒙娜麗莎嗎?他笑,那也是他自己的蒙娜麗莎。
易轍不知道許唐成突然間在笑什麼,但他笑,自己就不由地握了握手,不小心,攥住了他放在自己掌心的一排手指。
沒來得及鬆手,沒來得及退避,已經被人拽著傾了身。
許唐成側過身,一隻腳蹬住椅子下麵的橫欄,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他也前傾,湊近易轍的臉去同他說悄悄話。
“待會估計還要喝酒,去KTV可能也還要喝。如果我喝多了,你記得把我弄走。我們就不回宿舍了,在這邊開個房住。”
易轍點點頭,他抿著唇,猶豫了幾秒鍾,還是問:“能不住他請的酒店嗎?”
“當然可以,”許唐成飛快地說,“你想住哪住哪。”
“好。”
難得,許唐成在這時還能想到一個很實際的問題。他拽著易轍的手晃了晃:“帶錢了嗎?”
要不是他這一晃,易轍都快忘了自己的手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攥著。或者說,自己也忘了鬆開他。
好在有桌布掩著,桌上的人又都在忙著插科打諢,互相調侃,沒人注意到這邊。
“帶了。”
易轍垂著目光,看著兩人交握的那處,又看著自己慢慢將握著他的手放開。
許唐成察覺到,卻立即用兩隻手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撤走。他將兩根大拇指放在他的掌心,然後順著他的掌紋緩緩推開,撫到手掌邊緣。易轍微微愣著,目光在跟著他的手指動。
感覺有點像是在初春的戶外,毛絨的柳絮,蹭過略微幹燥的皮膚。
許唐成一直重複著這個動作,兩個人像是靜止般坐在那。好一會兒,易轍才聽見他說了句,什麼真好看。他沒聽清是說的手還是表,便湊過腦袋去,問:“什麼?”
一直在笑的人卻不答,而是忽然離他更近,說:“給我找個幹淨點的酒店。”
易轍覺得今晚的許唐成不太一樣,因為他發現自己看不懂他的沉思,也看不懂他笑著的眼睛。他猜測著,或許是酒精形成了一道屏障,阻礙了他對他的數據讀取?
但又覺得不是。上次他喝醉,明明很好懂。
不待他想明白,許唐成已經鬆開他的手,轉回身去,夾了一塊燒茄子在他的餐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