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許唐蹊當然不服氣:“不可能,我都跟我同學學了好多了,明天我就給你們烤曲奇。”
周慧斷言她烤不出來,許嶽良倒是在旁邊一邊看新聞一邊嗬嗬地笑,說要等著吃。
許唐蹊立了誌,許唐成自然要帶著她去買材料。兩個人在午飯後出門,正碰上易轍一步兩階地跨上樓梯。
看見上來人的表情,許唐成微微一愣:“怎麼這麼高興?”
易轍兩隻手都插在羽絨服的兜裏,他又往上走了一階,離他們近了一些,才說:“易旬要過來。”
“易旬?”許唐蹊疑惑地重複了一聲。
易轍的父親和弟弟搬走這麼多年,從沒回來過。所以對於許唐蹊來說,“易旬”這個名字早已變得模糊極了。站在一旁的許唐成則先是被易轍感染得一樣高興,接著,便有些奇怪易旬怎麼突然來這邊了。
但看到易轍一直微微翹著的嘴角,他也沒說什麼,覺得隻要他高興,就挺好的。
易轍卻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簡單解釋說:“他要到北京去看個什麼音樂會,我就問他要不要回來這看看,他說看完了就來,還要住幾天。”
聽著他們的話,許唐蹊也記起了易旬到底是誰。說起來,小時候她還是經常和易旬一起玩的,畢竟易旬直到搬走的時候,都還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孩。他沒有易轍的敏感,沒有因家庭而起的自卑退避,當然也不知道什麼叫保持距離。他很愛往許唐成家跑,說周慧阿姨做飯好吃,唐蹊姐的故事書非常多,唐成哥會帶他玩遊戲,對他特別好。
“你們去幹嗎?”易轍問。
“去買做曲奇的材料,”許唐蹊笑,然後忽然想到什麼,趕緊說,“易轍哥,等我做好了曲奇給你送過去,正好,等易旬來了我可以給你們做可多好吃的。”
易轍點頭應下來,之後側開身,想讓他們先通過。許唐成卻在走到他身前的時候停下,他看了看他,說:“你要沒事一塊去溜達溜達吧。”
說出這話的時候,許唐成心裏是忐忑的。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於易轍非常了解,他會做什麼決定,會不會答應一件事情,自己心裏都非常有數,也從來猜不錯。但經曆了之前的事情,他已經不再那麼確定。
因為似乎不管易轍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出去,都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然而,易轍卻沒留給他多少忐忑的時間。他很快點點頭:“好。”
易轍跟在許唐成的身後往下走,認為直到現在,自己的表現都是可圈可點的。
放假的這幾天,他自己想了很多,最主要的思考內容,就是到底要以什麼樣的態度麵對許唐成。在他麵前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些問題早就在他的腦海中過了很多遍。最終,他想通了一般總結出了很有用的一點——他表現出來的對他好,要比實際想的對他好的程度弱一點。
這些天向西荑沒回來過,他一直都是自己在家,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就打開電視隨便看。這個時間,電視劇頻道總會播放一些譯製片,大部分都是日韓的家庭劇,瑣碎冗長,五十集起的那種。易轍無事可做,就任由電視裏的人喊著、念著。
他也是在這樣的夜裏總結出了那麼一條相處原則,很巧合地,剛總結出來沒兩分鍾,就聽到電視機裏一個燙了媽媽頭的中年女人說:“克製是成長的第一步。”
這句話冠冕堂皇,易轍卻像是被用鐵錘敲了一下心。一句空泛無聊的話,一旦你有切身的體會,便會有了自己的理解。他就覺得這句話挺有道理的,什麼東西不能碰,他早就應該掂量清。
畫麵中,女主人公在大雨中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根本就不懂我。”
易轍忽在這明滅的燈光中覺出些荒謬,自己竟然在這樣一部肥皂劇裏,撿到了“成長”兩個字。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人或事,再或道理,你注意到他們之後,才會發現,其實你一直在生活中同他們不停地偶遇。隻不過,從前你沒意識到有一個穿綠衣服的人,即便他無數次和你擦肩而過,你也沒給他分去過半點注意力罷了。
許唐蹊的曲奇到底沒能做成功。充斥著淡淡香味的廚房裏,許唐成看著那軟趴趴的一坨,很謹慎地開口:“你確定……曲奇是這麼做的?”
許唐蹊舉著沾滿了黃油麵粉混合物的雙手,猶猶豫豫:“嗯……我覺得沒錯啊……”
兩兄妹對視,半天,竟然誰也沒說出話來。
這坨不明物體被周慧嘲笑了好一陣,氣得許唐蹊晚上拿著本烘焙指南跑到許唐成屋裏研究,說明天一定要做成功,給自己證明。她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許唐成把她抱回屋,放到床上,她眯著眼都還在念念不忘地嘟囔:“哥,你幫我做。”
“幫你做,”許唐成忍著笑,輕聲答,“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