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晃了晃空空的水桶,他頓時有些煩躁,家裏前兩天就該買水了,但平時人家送水的上班時,他也在上學,天天早出晚歸,根本沒時間叫水。他胡亂揉了一把頭發,四處望了望,去廚房接了一杯冷水。

玻璃杯由滿至空,最後重新與大理石碰觸,發出清脆的一聲。易轍又坐回去,繼續在黑暗裏不知疲倦般帶著小小的坦克衝鋒陷陣。

他沒有開燈,淩晨時分,向西荑擰開門進來,看到他被屏幕的光照得晃晃的臉,立即啐罵了一聲。幾乎同時,一件大衣突然飛向易轍,堅硬的金屬鈕扣正好打中他的眉骨。登時,易轍的眼睛上方就突突地疼了起來。

“有病嗎?”心氣本就不順的易轍狠狠甩掉落在身上的衣服,猛地站了起來。

“你有病,媽的大半夜的在這裝鬼。”向西荑語氣更是不善,她“啪”地摁亮了燈,在看清了易轍陰沉沉的麵容後,自己也突然沉下了臉。

“操。”罵了一句,她順手又抓起門口的一件衣服,使了全力,泄憤一般朝易轍的臉砸了過去,“別讓我看見你那張喪氣臉。”

易轍這次有了防備,一把抓住了過來的衣服。他冷著臉站在那,盯著向西荑一動不動。

“警告你,別給我出聲,我累死了,要睡覺。”

向西荑對於易轍的怒目視若無睹,命令完,她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著腳,打著哈欠進了洗手間。

被甩了老高的高跟鞋砸到飲水機的底座,塑料的外殼和鞋麵碰撞,釋放出難聽且惱人的噪聲。

洗手間的門闔上,裏麵很快就傳來了淋浴的聲音。

易轍攥著手裏的衣服定定地盯著那扇門,深吸了幾口氣,最終也隻是放開手裏的衣服,頹然坐下,頭靠住沙發,望著空洞的天花板發呆。眼睜得太久,湧出濕潤的酸澀,在閉上眼沉入黑暗的瞬間,他聽到一陣聲響,很熟悉,卻又似乎闊別了很久。他怔了一怔,側頭望過去。

他的臥室沒有關門,此時有五彩的光穿透過窗戶,落到漆黑的房間裏,在牆壁上演著一段光影變幻的故事。

睡到後半夜,許唐成熱得醒了過來,醒來後又覺得頭也疼得不行,把臉埋在枕頭裏待了一會,症狀才稍稍緩解。渾身燥得難受,想出去喝杯水。他眨著眼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摸著黑換了睡衣。但等已經下床穿上了拖鞋,卻忽然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著自己的保溫杯。

端起來晃了晃,果然裏麵盛了水。

許唐成勾了勾唇角,都已經能夠想像到周慧見他喝多了之後,一邊小聲嘟囔責怪,一邊細心照顧他的樣子。

溫熱的水舒緩了喉嚨的幹燥,關了燈,剛上床躺下準備繼續睡,許唐成的眼前忽然閃過方才的幾楨畫麵——樹下的易轍,紅色的山地車,還有一個不清楚,且很奇怪的視角。

他喝多了,然後易轍把他送回來了?

他揉了揉額角,大概能記起剛才發生了什麼,但卻始終辨認不出那一晃一晃的到底是什麼場景。

窗外的一陣隆隆聲響,讓他停下了這場一無所獲的思考。他轉過頭看著窗口的方向,心裏奇怪,這個時間還有人在放焰火嗎?

掀開被子,走到窗邊,在看到天上絢爛的色彩時,頭疼的情況好像也好了一些。禮花的形狀有些特別,在天空中呈現的全部都是心型。

這樣寂靜的夜裏,炸出這麼多顆心,應該是有特別的意義吧。許唐成靠向身側的牆壁,仰著腦袋想,或許是求婚?

雖然挺浪漫的,但是……

他笑了笑,好奇這麼折騰的話,第二天早上會不會被附近的居民投訴。

另一間屋子裏,一個高高的身影在窗戶前站了很久,他沉默地看著一顆顆亮星上天,然後衝破黑暗,光芒四散而開。

禮花,熱鬧。快過年了啊。

門外又有女人的罵聲響起來,吐字不怎麼清楚,應該是敷著麵膜,嘴沒張開,但這也絲毫不妨礙她流暢地問候放煙花的人的祖宗十八代。

易轍麻木地聽著這越來越激烈的罵聲,也近乎麻木地看著窗外的焰火。

“以後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不好麼?”

閉上眼,易轍又在腦海裏將曾經的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