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躺在病床上的竹小溪,身上蓋著一層雪白的被子,被子下露出十幾條連著醫療儀器的細長管子,床頭懸掛著的點滴,正一滴一滴地融入她血管裏。她嘴巴上戴著呼吸器,眼睛緊緊地閉合著,小臉膚色蒼白如透明的薄紙,脆弱得彷如一觸即破。
“她會醒來嗎?”竺可卿雙手覆在冰涼的窗壁上,望著病床上毫無生氣的竹小溪,眼神黯淡,聲音幹啞。
司徒逸轉頭看著臉色憔悴的竺可卿,溫暖的大手覆在她冰冰涼涼的手背上,輕聲說:“她會醒來,還會活得健健康康的。”
竺可卿眼角一抽,淚珠滑落,碎在了地板上。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不想她溺在傷痛裏。肝肺都被重創過,一顆心髒被兩塊金屬侵占著,要活得健健康康,談何容易?
司徒逸看了一眼裏麵緊閉著雙眼的人兒,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希望,她好運吧。
楊小馨攙扶著陽子蘭走了進來,她看了眼司徒逸,嘴角微抿,將目光移到了竺可卿臉上。她小時候,在竹家見過這個絕美女人,如果她不是黑社會的殺手,她想,她一定會很喜歡這個舅母。
陽子蘭盯著竺可卿,麵無表情地下逐客令:“看夠了,就離開。”
竺可卿拂掉眼角的淚珠,朝陽子蘭勉強一笑,“我們,這就離開。”
她往窗裏麵看了最後一眼,隨即,再無遲疑不舍,往外走去。
司徒逸目光複雜地看了兩眼楊小馨和陽子蘭,邁開步子,大步往前走。
“小子,站住!”他沒走幾步,就被陽子蘭喊住了。
他回頭,微微疑惑地看著幾步遠的老太太,“有事?”
陽子蘭走近兩步,神色溫和地看著他:“你小子是個奇才,跟著竺可卿,不會有好下場,可否,願意留下來為我竹家做事?”
司徒逸怔了幾秒,忽地朗聲笑了,他慵懶地聳了聳肩,說:“我這人飄蕩不羈慣了,不適合受雇於人,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罷,朝兩人點了點頭,大步灑脫地跟上了竺可卿的步子。
陽子蘭惋惜地歎了歎,看了眼楊小馨,“走吧,看看溪兒。”
楊小馨點頭,目光遺憾地看了兩眼司徒逸離去的背影,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三個月後,時間已經走到了五月的初夏。陽光明媚的山莊後花園,由細小圓潤的鵝卵石鋪成的湖邊小徑邊上,陽子蘭神態和藹地坐在竹藤椅上,慈祥地看著赤著腳丫在小徑上挪動的竹小溪。
楊小馨環手立在竹藤椅旁邊,表情別扭地看著,呼哧呼哧喘氣的竹小溪,一屁股坐在了小徑中間,隨即,她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微眯著眼睛,一臉好奇地與頭頂的太陽對視著。
“溪兒,別看太陽,會看壞眼睛的。”陽子蘭對孫女的好奇心,有些看不下,朝她大聲地喊道。
竹小溪轉頭看著陽子蘭,調皮地彎眼一笑,爬起身,摟住了傭人牽來的薩摩耶的脖子,臉蛋在厚厚絨毛上蹭了蹭,又開始赤足在鵝卵石上來回溜達,完成她的穴位按摩任務。
陽子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楊小馨,“她還要多久,才可以恢複記憶?這丫頭,能下床走路這麼多天,成天都想玩,東逛逛西溜溜,一會兒不看著,就找不著人,藥也不想吃,針也不想打,簡直就和五六歲的小孩一樣,真是要把我這把老骨頭折騰死!”
楊小馨幹幹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老人家的後背,溫柔地安撫她:“外婆,我知道您著急,但這治療也得循序漸進,不是嗎?溪兒啊,再吃一個月的藥,到時,她的記憶就會恢複過來了嘛,很快,就會乖巧聽話的。”
陽子蘭哼了一聲,恨恨不平地捶了一下膝蓋,“溫羽蘭也忒狠,竟這般折磨我溪兒,如果不是看在她兒子死命保護溪兒的份上,我非得讓她溫家吃不了兜著走!”
怒氣平息之後,她又問:“沈奕那小子,現在怎樣了?”
楊小馨看了眼綠草坪上追著薩摩耶跑的竹小溪,低頭回答陽子蘭:“聽說,被送到美國去治療了,估計沒一年半載,他是好不了的。”
“這小子,受苦了。”陽子蘭眯了眯眼,歎著說道。
楊小馨看著竹小溪摔倒在了草坪上,突然心事重重起來,她看看閉著眼睛的陽子蘭,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輕聲說:“外婆,溪兒,她,她懷孕了。”
陽子蘭猛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瞪著她,見她眼神確定認真,眉頭頓時擰了起來。她站起身,看著草坪上摟住薩摩耶打滾的孫女,臉色凝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