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九涯聞言大吃一驚,裸露在外的一雙眼中滿是驚訝之色,忍不住向前一步,卻被青鸞一記冷眼掃來,又頓然停下腳步。
“嗬!母妃……”主上輕笑一聲,目光始終停留在蘇夜清身上未曾離開分毫,眸色由淩厲漸漸轉為淡然、淒厲。
“虧得你還叫我一聲‘母妃’,你可知,自從清王知道我的身份之後,就再也沒有……”她話音一頓,伸手探上蘇夜清的手腕,又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和嘴巴,突然回身目光凜凜地看著青鸞,“清兒體內的‘神曦’之毒明明已經……”
她本欲說“已經清除幹淨,隻需好生調養些時日”,然話未說完便覺察到有些不對。
屋內氛圍突然變得壓抑無比,三人都感覺得到那是來自屋外的氣勢與濃重的殺氣,那般的殺伐之意太重,犀利如鷹,猛烈如虎,讓屋內之人頓感無所遁逃。
嗬!哈哈!
主上突然仰天朗聲一笑,千算萬算,為何獨獨就輸在了這一著上。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屋外那道嗓音清越飄然,幾乎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又似是無處不在,在逐鹿軒裏、這間屋子裏來回飄蕩,回響久久。
“果然是你麼?”主上清冷一笑,麵上不見絲毫慌張之意,“那麼多人聽到你這好比追魂奪命的聲音,都覺是已到末路。爾煙如是,千亦如是,傅田如是,毓後……亦如是。”
“今日,終於輪到我了?”
她轉身看向緩緩打開的門,看見那道緩緩入內的蓮色身影,她的眼底竟沒有露出一絲仇恨、狠毒之色。
對這個人,她恨不了也狠不了。
無論她是那個在麟德殿內,以大膽、機智、靈敏逼退高麗使者的八歲孩童,還是如今這個身為一朝之後,抬手揮袖間有翻雲覆雨之能的清塵郡主。
她始終是一個獨特的存在,獨特到隻要她在,你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這世間沒什麼事情能阻止得了她。
無論生死。
“母妃。”
再清淡不過的一聲稱呼,卻讓主上頓然如被針紮,打了個激靈。
睜開眼睛,出乎她的意料,站在她麵前的並非身著龍袍、華服的兩人,隻一眼看去,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她以為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時睿晟帝尚在,他二人一個是淡泊幽雅的七王爺,一個是鬼靈聰穎的清塵郡主。
青衣白衫,風吹衣袂翻飛,那麼多次,她都誤以為這兩個孩子乃是天賜之子,他們不該屬於這紛亂吵擾的俗世。
“你們稱我一聲‘母妃’,我感激萬分,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死……”寬大的鬥篷下,嘴角勾出一抹無奈冷笑。
突然間,她身形晃動,近了青鸞身側,一伸手便探上青鸞喉嚨,另一隻手抓住了青鸞的手腕。
屋子裏隻有他們幾個人,平日裏看起來最柔弱的青鸞自然是她最好的選擇。
卻不想,青鸞被她抓住的手突然一縮,用力一滑,身體向下一沉,竟是輕鬆地掙脫了她的鉗製。而青鸞的身體似是柔若無骨,貼著地麵幾個旋轉,在起身時,人已經落在衣凰身側。
“你……”這一點顯然出乎了主上的意料,她早知青鸞會武功,但卻不知她是個深藏的練家子。方才青鸞掙脫她時那股強勁的力道與氣勢,顯然決非一兩日所能成。
斷斷續續、時而淩亂時而整齊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漸漸而來,聽此聲音,主上眸底的笑意卻越來越濃。她突然朗聲一笑,道:“看來,你們早已是有備而來。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說罷,她緩緩除去披在身上的寬大鬥篷與麵紗,再回身時,一張溫潤隨和的麵容展現在眾人眼前。
饒是所有人都早已心中有底,然得見她真顏,眾人還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人赫然正是昔日以端莊淑德而深受睿晟帝之心的德妃娘娘,而今的貴太妃,三王爺清王殿下的母妃,呂婕。
相視一眼,無言,卻似已經看懂了彼此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