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約莫過了八九天,宇文潤才來到了百裏府。這也是在樂仁出事之後,她第一次見到宇文潤,當他走進房間當中的時候,百裏秋水的心裏還是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隻不過是八九天的光景,宇文潤看起來竟也瘦削了許多,以往總是浮現在臉上的笑意,如今也已經淡漠成幾乎看不見的樣子了,眉心之間那一道若隱若現的皺褶,似乎從樂仁死去的那天起,就不曾再舒展開來。
“實不相瞞,這次我來是有件事要請求你。”宇文潤一坐下來,臉上便禁不住浮現出一絲愁容,“自從……自從樂仁出了事,樂善就一直不曾平複過。現在終日待在宮裏,每天都……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樂仁出了事,欒德妃本來就像是被人挖了心肝一樣,現在樂善又瘋瘋癲癲,欒德妃終日都以淚洗麵,原本欒德妃還能管一管樂善,現在欒德妃病倒了,樂善就越發……我去勸過幾次,總是不見成效。樂善那孩子向來喜歡你,所以我才不得不來求你。”
樂善現如今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就算不用宇文潤來形容,百裏秋水自己也猜測出個大概。她略一思索,歎息道:“我跟你去,隻不過,我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會讓樂善恢複如初,即便是樂善有了好轉,也絕不可能再恢複成從前的天真爛漫了。”
宇文潤苦笑道:“這個我自然明白,隻是,無論如何,也總要比現在這個樣子強。”
跟隨著宇文潤進了皇宮,來到姝和宮的前麵,百裏秋水便察覺到姝和宮裏裏外外把守的侍衛似乎多了不少,見她麵露疑惑,宇文潤又是無奈苦笑,“樂善每天都要去找父皇,要求他找出殺害樂仁的凶手,要替樂仁報仇雪恨。不讓人看好她,我怕會出問題。”
“你要和我一起進去,還是等在這裏?”百裏秋水向戒備森嚴的姝和宮裏麵看了一眼。
宇文潤歎息一聲,“我還是不要進去了,我這段時間勸樂善的次數太多,現在樂善見了我,都像是在看仇人一般。我進去說不定會弄巧成拙,你若是怕……”
“沒什麼可怕,樂善隻是性子嬌縱,並不是惡毒到會隨意拿別人泄憤的人。”百裏秋水的目光移到了姝和宮裏,一棵大樹下並排著的兩架秋千上,輕輕攏了攏鬢角的碎發,走進了姝和宮。
一進到梓青苑,百裏秋水立即便聽到了樂善的一聲怒吼——“滾!你們都給我滾!為什麼要攔住我,放我出去,我要給樂仁報仇!我要讓殺了樂仁的畜生不得好死——我要見父皇!父皇!”
領百裏秋水進來的宮女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三小姐,公主就在裏麵。”
“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百裏秋水示意那宮女關好梓青苑的大門,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眼底頓時劃過了一抹酸楚。
那個總是笑容滿麵的樂善,此刻竟蓬頭垢麵,短短的八九天時間,若說宇文潤是瘦削了一些,那麼樂善便是急劇消瘦,隻剩下了一副瘦削的骨架,原本合體的衣裳,如今也隻是輕飄飄地撐在了身上。
樂善的手裏死死地抱緊著一件湖綠色的襖裙,一張形銷骨立的蒼白小臉上,遍布了無數淚痕,一見到有人進來,她便立即撲了上來,骨節分明的手死死地攥緊了百裏秋水的手腕,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緊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誰?!到底是誰殺了樂仁?!你一定知道對不對!?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又為什麼攔住我!不讓我去找父皇!”樂善的臉在那巨大的悲痛之下幾近扭曲,原本清甜的嗓音,竟也變得粗啞不堪,“為什麼要攔住我!我要去給樂仁報仇啊!”
百裏秋水幾次想要開口,卻無一例外都被樂善這幾乎癲狂的嘶吼聲給擋了回去。終於,百裏秋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淩厲了起來,一把扯過嘶吼不止的樂善,揮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
“起來啊,站起來啊!”百裏秋水冷著臉,目光淩厲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樂善,“怎麼,你不是要去給樂仁報仇嗎?!你知道樂仁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她死前,受了多少折磨嗎?!”
“不要說了——!”樂善尖叫一聲,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