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董柏言拿起第二瓶就打開給兩個人倒滿。
“看你這爽快勁,我估計當兵肯定是一塊好料,我的年歲也有點大了,歲月不饒人,這酒咱們慢點喝。”看這小子已經有了酒意,在這麼喝下去,估計今天晚上什麼也甭和他談了,馬雲忠心中暗道。
“嗬嗬,領導這個提議太好了。”董柏言滿口菜含糊的應承著。
“我說有沒人和你搶,你找什麼急!慢點吃別噎著。”馬雲忠看見董柏言的吃相心中一熱,想起和以前的弟兄在一個馬勺裏搶飯吃的日子。
“嗨,領導您不知道,中午就沒怎麼吃飯,晚上還真有點餓了。”好不容易將嘴裏的那點活幹完,口齒清晰地說道。
“嗬嗬,看見你吃飯香的樣子,又讓我想起從前。我和那幫弟兄們在一起搶飯吃,那可是真香!”馬雲忠臉上露出無限惦懷的神情,“現在老了胃口不行了,就算多吃點晚上就不舒服。”,伸出手用筷子給董柏言夾了口菜。
“誒有,謝謝領導關心啊!”董柏言笑著雙手合十晃了晃,仿佛他麵前坐的是如來佛祖,隻不過嬉皮笑臉沒有那份虔誠勁。
“你知道現在這群曾經時代最可愛的人,現在的境遇如何?”馬雲忠忽然轉化話題問道。
董柏言一愣,緩緩的搖搖頭。
“嗬嗬。”馬雲忠笑起來,但是董柏言從笑聲中聽出蒼涼無奈和痛苦。
“我帶領一個營上戰場,但是活下來的卻隻有六十九個人,裏麵還包括受傷的病號,其餘的人永遠留在了那片土地。”說到這裏馬雲忠的眼圈紅了,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董柏言沒有說話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作為這個營的最高指揮官,如果自己的死能夠換回他們的生命,我情願代替他們去死。”馬雲忠痛苦的閉上眼睛,兩行淚水順著臉龐留下來。
“領導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縈掛於懷對自己沒有好處。”董柏言勸解道,“放下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嗬嗬,放下,放下說得輕巧,但是做起來談何容易。”馬雲忠揉了揉臉,抹去臉上的淚水,深深吸了口氣。
“柏言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這五十萬去哪裏了,我把它分了,分給我死去弟兄的遺孀們,分給那些因傷致殘的弟兄們,分給家庭困難的弟兄們。有人說我馬雲忠貪,我是貪,但是我貪來的錢全都給了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更需要錢。你看看那些曾經最可愛的人過的是什麼日子,殘廢的弟兄每月僅僅靠那點可憐的撫恤金度日,就連吃飯都成問題。死去弟兄們的遺孀,也是靠那點可憐的撫恤金過活,生活的艱難啊!還有複員的弟兄,每夜每夜忍受著那痛苦的回憶。”
馬雲忠長歎一口氣,拿起桌上酒狠狠喝掉一大口,重重的吐了口粗氣,“我替他們難過,明明付出那麼多,可得到卻是那麼一點點。我恨,我恨我的官當得不夠大,如果當得大一些就能幫助更多像這樣的人。康勝傑這個混蛋,他毀了我的夢想,他也斷絕了更多人的希望,但願第十九層地獄的門在向他開啟。這個王八蛋,死一千次都不足以洗涮掉他身上的罪惡。”
忽然馬雲忠抓住董柏言的胳膊,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他,“柏言我知道你會幫助他們,而且你有能力幫助他們,我希望今後這件事情由你來做好不好?”
董柏言錯愕的看著馬雲忠,看著他目光中近乎瘋狂的熱切,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過了一會兒,眼神中的熱切在一點一點的退卻,最後又失望所代替,長長歎了口氣,鬆開了抓著董柏言胳膊的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董柏言心中歎口氣,夾了口菜放在嘴裏慢慢嚼著,費了很大勁才咽進肚裏。“你打算讓我怎麼做?”神色如常的看著馬雲忠。
“你,你。你答應了?”馬雲忠驚喜交加的看著他。
董柏言鄭重的點點頭。
“健生你快來,你快來,他答應了,他答應了。”馬雲忠高興地喊著,臉上的神情就像得到滿分的學生那樣激動。
董柏言看著馬雲忠的樣子,心中暗暗苦笑,自己接過這副擔子,馬雲忠又何身處,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確,他在安排自己的後事,這一切安排好之後,就到了他給放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