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笑,秦長歌道:“真長。”
“上聯是寫飛橋的,”蕭玦目光灼灼,“下聯再寫橋也沒什麼意思了,你不是對六國三分局勢有心得麼?便以聯句的方式,抒發一下吧。”
他行到博山香爐邊,取了一把安息香,比了比,選了根最短的,點燃,又將香爐移到窗邊,開窗,晚風絲絲透進,那點明滅的暗紅,燃得飛快。
回轉身,負手而立,蕭玦微有些挑釁的看著秦長歌,一炷香,限題對長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想都沒想過這小子能答出來,出這個題,不過為殺殺他的傲氣而已,他已經在考慮,等下這狂生對不出來跪地求饒時,自己該給他什麼懲罰好?看在有點小才,發往六部做個沒俸祿的書辦?
刁難,嚴重的刁難。
秦長歌暗暗腹誹,想了想,緩緩踱了幾步,笑道:“昔有七步成詩,現有十步成聯?哈哈。”
低首,撲的吹滅了那根香。
蕭玦愕然,正要喝斥這人無禮,卻聽秦長歌曼聲道:
“看我攪亂紅塵,翻風雨沉浮,覆滄海潛浪,試北魏之書,東燕之弓,南閩之蜮,中川之器,棄天祈丹書,挽嵐黃卷,陰離玄壇,北堂玉衡,左接三國之壤,右臨碧海之涯,暗迎五湖豪傑,不卻八荒能士,交遠攻近,驚起女主,縱壓幽平,遠指一禹,文鬥燕女,武鎮閩巫,金宮生隙,玉階蒙塵,酸儒淫道,宜亂國本之基,強臣弱主,可裂匡扶之義,獨運聖心,兵鋒且指,天下震栗,捧表郊迎,盡一生浩蕩,建此帝業萬年!”
蕭玦瞪著秦長歌,久久不能言語。
天祈,北魏國主魏天祈;丹書,北魏招納賢才的檄文以朱砂寫就,又稱丹書。
挽嵐,東燕女王柳挽嵐;黃卷,國師冊封以黃緞下表。
陰離是南閩大祭司,他作法的聖壇就叫玄壇。
北堂嘯則是中川國主,宮中收藏的法器“國衡”,據說是中川十大絕頂名匠窮畢生之力製成,可通陰陽,曉地動,觀天象,卜吉凶,被中川視為至寶。
蕭玦已經來不及為這敏捷驚異了,他出這題純粹是刁難,長聯何其難對,何況還要應題?百多字裏既要闡明天下局勢以及吞並方略又要工整應景對句,韜略才華缺一不成,他朝中才子無數,雖也有敏捷的,但定無這份縱橫天下的謀略,有謀略的,亦絕無這般才學,至於十步成聯,更是不可思議,他瞪著秦長歌,要不是知道是自己臨時出的題,幾乎要懷疑對方作弊了。
在心中默念“酸儒淫道,宜亂國本之基,強臣弱主,可裂匡扶之義”,越想越覺得合心,正是對付北魏和東燕的絕妙辦法之一,北魏重文重儒,文風極盛,道法獨尊,文士和道士在北魏極其受到尊崇,高官貴胄多信道教,地位高尚,對朝局也有一定的影響力,然而這兩類人其實極易生事,雖說北魏之主還算英明強幹,但他近支遠支兄弟極多,且個個狼顧鷹視頗為掣肘,魏天祈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警惕西梁和防備兄弟上了,對於隱而不發的民間力量估計不足,隻要有心慢慢挑撥,埋****火,挑動龐大的文道勢力走斜或火拚,確實能動搖北魏之國本,至不濟也會大亂一陣,西梁立可趁火打劫,而東燕最大的隱患,其實就是國師白淵,驚才絕豔,翻雲覆雨,功高震主,賞無可賞,輔佐的又是女主,要想搞出點齟齬來,讓東燕自毀長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於縱壓幽平,遠指一禹,文鬥燕女,武鎮閩巫,是暗指陳兵幽平二州,扼守禹城咽喉,警懾北魏,再暗中交燕,困死位於燕川之間的南閩,再以武力出兵軍力較散的南閩--滿朝文武,都隻知囤積軍糧整兵備戰,這個清瘦微黑的不起眼書生,居然是個經天緯地的人才啊。
大起愛才之心,剛才的大不敬自然拋到九霄雲外,蕭玦目光閃亮如星,大喜之下情不自禁,跨前一步,“好!敢問先生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