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是塊寶地兒,雖說沒出過什麼名人誌士,卻是整個中原的百姓都想來的地方,人們對這裏的向往之情勝過了皇都長安!要問原因為何,自大漢衰敗後,丞相王莽自立為皇,改國號為興,一上任便實行一係列新政,看著是為百姓為蒼生謀福利,卻因為種種不合理與空想的政策,讓無數官員鑽了空子,三天兩頭的苛捐雜稅,半月一次的選兵選卒,整個中原田野荒蕪,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但真定的恭王素來看不慣篡政□□的王莽,對王莽的新政也不屑一顧,聯合黃河以北的另外兩位親王一起,無視王莽創建的興朝。真定有自己的一套治理百姓的方法,這裏雖然課稅也重,卻不至於過不活日子。
一般來說地方最高決策者也是財富最多的人,可在真定卻不是如此,要說起真定乃至河北首富,非槁城郭氏莫屬!槁城郭氏住在真定偏東的漆舍裏,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聚寶盆!
郭家是河北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府上的吃穿用度的規格都奢侈得嚇人,人說槁城郭氏,富可敵國,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綾羅綢緞,有人去過一次漆舍裏,回來後嘖嘖稱奇,如果想要參觀一次漆舍裏,乘坐馬車都要一個時辰才能走馬觀花的看完,裏麵園亭水榭無一不精,若是第一次進去,保準你迷路!就連漆舍裏的灶台比其他富人的浴室還要幹淨,聽說郭家大小姐光是一頓血燕就要花一百兩銀子,這是什麼概念呢?
一百兩銀子,要是折合成銅錢從天上掉下來,可以砸死十個人,要是在富貴人家,一百兩銀子便是一個貴婦人的月俸,要是送給窮人,估計他見了這些錢會開心得立馬暈倒在地上,而這僅僅是郭氏大小姐的一頓甜點!
別說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就算是太平天國,這樣的生活是尋常富貴人家想也想不到的!
現在的年號不叫大漢,而是大興,也就是王莽正式登基後改的國號,當然尋常百姓並不怎麼關心誰是皇帝,他們也不關心這個天下會是誰做主,他們隻擔心明天衙門會不會又來征稅,借用各種名號搜刮民脂民膏!
大興朝時期,氏族的力量悄悄興起,槁城郭氏便是黃河以北一帶(曆史上稱河北)最有號召力的氏族。當然這時的氏族還不能算是中原的中流砥柱,要說起氏族林立也是到了三國之後的魏晉時代,那段時期才是真正的清談居士,峨冠博帶的才子天地。不過那是後話了!
這個時候依然是王臣貴族當道的時期,曾經哪戶人家姓劉,那他們就是那一帶的富貴人家,現在變成了哪戶人家姓王,他們就高人一等。
但就算在這個年代,槁城郭氏雖人丁不曾入仕為官,但郭家人說出的話,就是河北的三王都得認真掂量,隨便含糊不得。
現在太陽已要落山,此時的槁城郭府內,四處掛著白色的紙燈,大門口也高高的掛著白紙燈,外麵的人依稀能聽到郭府內的哀樂,伴隨著的是許多女眷的啼哭聲。
槁城郭氏的家主身子骨不硬朗,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但這麼年輕就死了也實在是可惜,聽說郭家的家主娶的是真定恭王的千金,二人成婚以後生活出奇的和諧,郭家家主為了這女子竟然也沒納妾,那劉家小姐生下一女一子,也算美滿。
隻可惜世事難料,誰知道家主這麼早就去了西方極樂!
靈堂內,一個披著孝服的九歲小姑娘跪了一天,她已經很累了,但堂上的那個禮賓還在念著叔父的奠文,小姑娘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隻覺得嗡嗡的很是無聊。
小姑娘扭頭看向外麵,這時外麵還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靈堂內四處都是濕噠噠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伴隨著靈堂內的哀樂,一股無法逃避的壓抑堵在胸口,難受之極。但一看正前方那個跪著巋然不動的小表哥郭況,她不由得努嘴,隻得低頭繼續跪著。
“大姐姐,大姐姐?”
小姑娘喊了一聲旁邊高貴美麗的堂姐姐,她覺得太奇怪了,她的堂姐姐從早上就這麼跪著,動也不動一下,嬸母喊她她也不應,真不知道她這堂姐姐是怎麼回事!
劉夫人從一開始就很擔心自己美麗出眾的大女兒,她還隻有十一歲就要離開父親的羽翼,現在大女兒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一樣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劉夫人隻以為是大女兒已悲痛欲絕,想到那些虎視眈眈的叔嫂,劉夫人就感覺前路渺茫。
那個精致的小姑娘此時仿佛沒了人氣,一身純白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襯得她的肌膚白得透著淡淡的光暈,好看的娥眉,秀挺的鼻梁,緊抿的、完美的唇線,還有巴掌大的臉蛋,無一處不是可愛,縱然現在她的五官還未長開,但可以肯定,這女子將來定是罕見的絕色美人兒。
這個時候的小姑娘,她還沒有改名,她還不是郭聖通,她的名字叫郭若,一個鵑美的名字。
回憶是那樣的清晰,夢裏的種種她都記得清楚,回憶又是那樣的模糊,現在她的腦海裏,隻有一些片段在重複的不厭其煩的播放,那是在一片粉嫩的桃林下,一個翩翩美男子背著光,微微一笑,不過是那麼一笑,他身後的桃花瞬間便黯然失色。
“通兒,抓緊我的手!”
“通兒,我將來要許你一個一世無憂!”
“通兒,你再不聽話我就要罰你了!”
後來她和那個男子發生了什麼,他們經曆了什麼,郭若並不能一一記得清楚。
她甚至連那個男子的長相都記不得了,她也不太確定自己腦海裏想到的聲音是不是就是那個男子的聲音,因為隔得太久了,有十一年,不對,是十二年,還是十三年?郭若真的記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