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曰:山遝水匝,樹雜雲合。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春日遲遲,秋風颯颯;情往似贈,興來如答。[7]526
心物之間,親密交往,互相應答,情趣融融,詩意盎然。文學和審美就是這樣萌發的。這樣,《文心·物色》就把“物感”發展到了“感會”,這種論述是較為全麵的,完整的,整體上達到了“物感”說的完整意義。
但這個意義上的“物感”說似乎顯得不夠深刻,“物”雖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和獨立,但仍沒有超越其自然屬性而獲得完整的意義。“情”相對於《文賦》也沒有取得真正的突破,仍局限於自然物色之變所引起的“悅豫”、“鬱陶”之情。“情”沒有獲得獨立的主體地位,這個意義上的“物感”說沒有真正理解“物感”的意義,也沒有給“物感”說以應有的地位。而《詩品》則在深度上作了很好的發揮。
(四)“物感說”的成熟
《詩品》的序是這樣開始的:
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8]15
這裏把詩、情、物、氣,四者聯係起來,指出詩是情性的表現,性情是物之感人的結果,而物之感人源於氣的運動。在此之後,《詩品序》又對“物之感人”做了詳細深入的分析:
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托詩以怨…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矣。[8]20
可以看到,鍾嶸所說的“物之感人”的“物”,已不限於自然景物,甚至主要不是自然景物,而是社會生活、人生遭際。人的心情自然會受到自然景物的觸發,但其真正的根源顯然是人生遭際。主要以社會生活、人生遭際為“物”,這樣的“感物”說就不再是景物描寫的問題了,而是上升到詩如何產生,詩的本質與宗旨的層次了。“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隻有詩與文藝能夠抒發人生的感慨,能夠呈現人的內心世界。“情”在這裏也獲得了獨立的審美價值。
人之所以需要詩與文藝在於此,世界之所以會產生文藝亦由乎此。這個意義上的“物感”說才是“感物”說的本意,才是“感物”說的真正意義所在。正如王夫之所說:“身之所曆,目之所見,是鐵門限。”(《薑齋詩話》)劉勰雖屢次談到“人稟七情,應物斯感”、“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卻沒有真正理解“物感”說的意義,也沒有給“物感”說以應有的地位。
中國文學理論史上的“物感說”,哲學奠基於《周易》,理論發端於《樂記》,但在此時無論是“物”還是“情”都還未取得獨立的地位,其意義也是有很大局限的。發展於魏晉南北朝,“物”的內涵在陸機《文賦》和劉勰《文心雕龍》中得到了擴大,並取得了獨立的地位,獲得了獨立的審美價值。“物感”的含義也在《文心雕龍》中由“感興”發展到了“感會”,獲得了完整意義。但此時的“情”還囿於自然之物所感之情。成熟於鍾嶸之《詩品》,“情”的內涵在《詩品》中得到了深化,人生遭際之“情”獲得了獨立審美價值,文學作品的意義也在此處得到了體現。(作者單位:中國石油大學(華東)文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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