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表現和描述手法方麵來看,包川的創作並不雷同而是各有特色的。這是包川創作給人留下較深刻印象的又一個原因。《辦婚事的年輕人》像一首抒情的散文詩,給人以質樸、清新的感覺。《母愛》讀來扣人心弦,特別是對母親深摯感情的反複表現,如一部樂章的主旋律抑揚起伏,令人回腸蕩氣。《為自行車,幹杯!》符合小青年們活潑性格與現實生活的歡樂氣氛,從而采取一種歡快的進行曲的形式來表現。《高音喇叭》則采用急管繁弦來表現,這又與人物之間緊張激烈的性格衝突和當時的時代噪音是相吻合的。《相見》運用了心理分析和時空跳躍的手法,既便於集數十年風雲變幻於一瞬,又有利於表現方坎與江老師這兩位知識分子的內心活動和複雜矛盾。總之,根據不同的題材內容,采取多種多樣的藝術手法和表達方式,因此使包川的不同作品產生出不同的藝術情趣。
從藝術布局的精巧安排和開頭結尾的互相照應方麵來看,作者是比較嚴謹而又力求完整的。在《相見》裏,兩人要求相見,而且雙方分別十六年又都渴望見麵,結局卻是:雖然表白了內心深處多年未能表達出來的衷情,但是,並沒有相見,這樣的處理含蓄別致,引人思索。在《母愛》裏,從母親對兒子強生的慈愛表情開始,希望二十八歲的兒子能夠被安排一個工作,到母親病發逝世,廠裏的書記正巧來報告強生被錄用的消息,以“那個微笑、安睡的慈母閉著的眼睛正在落淚”結束,藝術描寫真實而精細,表現感情複雜而深沉,前後呼應,絲絲入扣。
在幾年來的創作實踐過程中,包川在藝術追求和探索中前進的步伐是比較明顯的。從得獎作品《辦婚事的年輕人》到《相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包川已從一個女工對周圍生活的真實、細膩的生動反映,逐步發展到一位作家對社會人生的認真思索和廣泛的概括。這是從生活到藝術的一個可喜的跨進。因為,能否對生活進行認真的開掘和藝術的概括,這是直接影響到作品思想的深度和藝術力量的強弱的。
剛剛見到今年貴州出版的文學叢刊《創作》第一期,包川又發表了新作《逝水滔滔》。很明顯,這篇小說的形象和藝術表現都說明作家在藝術上更加嫻熟了。作品包含的思想含蓄,感情也很深沉。小說最後曾展示出對於曆史前進的希望,但是,在整篇的情調中,在激起我們的感情共鳴的同時,也使人感到某種感傷。這種感傷的情調,恐怕與包川以前的少數創作(如《母愛》等)中那種同情裏透露出哀憐之情是有一定聯係的。從文藝作品應該表現作家的真實感受和深切情懷的角度來說,這是可貴的。然而,如果這種情調過多、過重,也許就會使作品缺乏一些革命理想的光輝,而不能給人以更多鼓舞的力量和前進的信心。這也是需要引起注意的。當然,我這樣說,並不是認為包川的創作已出現什麼值得注意的傾向性的問題。也許因為我們對包川懷著十分殷切的期望,所以就常常從更加嚴格要求的角度來說出我們的想法,故把初讀《逝水滔滔》而未及深思的感想也寫在了這裏。
生活呼喚著文學,時代變革的廣闊領域有待於作家去探索。我們希望,包川在發揮自己個性特色的藝術實踐過程中,對於平凡小事與豐富的時代內容、社會意義如何更好地結合,對於如何深刻反映社會矛盾和塑造社會主義新人形象,以及在如何加強人物形象的典型化程度等問題上,能夠引起更多的關注和探索,能有進一步的提高和突破。廣大讀者殷切地期待著。
1983年1月30日——4月5日
〖=BT(〗普通人的悲歡與希望
——讀包川的小說
陳朝紅
〖=〗
1
五年前,青年女作家包川以處女作《辦婚事的年輕人》獲得1979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在文壇嶄露頭角。
包川當時還是一名青年女工,她在這篇小說裏,以真摯的感情、樸實清新的文筆,生動地描繪了當代青年的日常生活、勞動和愛情,道出了千千萬萬“二級工”們的甘苦和美好的心願,在廣大青年讀者中引起強烈的反響。
《辦婚事的年輕人》能獲得成功,並不是偶然的。它是包川真實的人生體驗和思想感情的結晶,也是她在此之前經過一段時間的刻苦學習和習作練筆,思想和藝術修養逐步有所提高的基礎上創作出來的。
包川的人生道路並不平坦。還在“文革”前,她在大學裏曾遭到左傾路線的摧殘打擊,尚未畢業就被迫離開學校。後來,為謀生隻得到一個集體所有製的小工廠當了工人。對這段坎坷的經曆,包川自述道:“當我終於愛上文學,命運又將我推上出納、保管、翻砂、修補膠鞋的崗位。於是,我有機會感受了沒被誇大的苦難和沒被美化的歡樂,看見了生活的本來麵目,並掙脫個人的痛苦,找到了自己在生活中的位置。”包川在工廠裏生活了十多年,同普通工人一起,熬過了風雨如晦的動亂年月,迎來了冰化雪消的燦爛春天。正是這段充滿艱辛與悲歡的豐富的人生經曆,為她後來踏上文學道路打下了比較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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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碎“四人幫”後的幾年間,我國文壇崛起了一代文學新人。包川以處女作獲獎時,年齡比後幾屆獲獎的青年女作家王安憶、鐵凝、喻杉等稍大些,她後來的作品似乎也沒有她們的多,但包川仍然是當代比較活躍的青年作家群中的一員。在包川不多的作品中,明顯地表現出當代青年作家創作中某些共通的特點,又帶有屬於她個人的特殊經曆和個性氣質的烙印。盡管還不能說包川已形成了自己比較成熟、穩固的藝術風格,但人們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包川是用自己眼光、自己的頭腦去認識社會、思索人生的,而對著廣闊的生活的海洋,包川發出了自己心靈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