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節 富昌隆商號(3 / 3)

胡笑波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亂蓬蓬的頭發胡子下一臉的嚴肅,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什麼指示?”陳夢凱眼睛一亮,周圍的匪特職業性的反應,也像蒼蠅聞到了臭味一樣,七前八後地圍了上來。

“上峰指示,照我們先人的遺教辦:大局未定,穩住軍心,先藏後闖,伺機而動。就目前來說,藏得住就藏,藏不住就闖。最近,我們將有一次大的行動,足以讓共軍吃不了兜著走!”呂宜文眼露凶光,殺氣騰騰地看了眾人一眼。

陳夢凱閉上眼睛,狠狠地咬著嘴唇。匪特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吭聲。

呂宜文看了看一直沉默的胡笑波,後者心領神會,這時便慢悠悠地插話:“副司令,兄弟久仰大名!還有諸位肝膽相照的同仁,近日之事,不足掛齒,要緊的是養精蓄銳,鼓足士氣,堅定信心,把握未來。弟兄們關心今後的去向,其實就是關心黨國的命運,精神確實可嘉,讓兄弟無不佩服!本人這次帶著上峰的指示,從昆明來到這裏,正是為此。剛才呂大使傳達了上峰的指示,我們最近有一次大的行動,在行動之前,首先要把我們的立身之地看管好,暗裏把戛灑江守住,這是第一要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他轉身問餘國聰,“現在弟兄們是如何行動的,會不會暴露?”

餘國聰忙接上口說:“最近大軍把守得嚴,到處都是他們的人馬,弟兄們沒有行動,富昌隆作為一個秘密聯絡點,正常開門做生意,骨幹力量都在洞裏掩蔽著,一般都不會出去,管家在外麵照應,守住大門,不會有事。當然,山下山上,村村寨寨都有我們的眼線,其他地方也還有我們不少的弟兄,隻要一聲號令,他們就會迅速行動起來。”

呂宜文咳嗽一聲,說:“小心謹慎是很必要的,情況畢竟不同了嘛,這塊土地上已經插上了人家的紅旗,我們已經由地上轉到了地下,主動變為了暫時的被動。但是呂宜文把話題一轉,隻要我們堅定信心,沉著忍耐,協力奮鬥,抓住時機主動出擊,那麼,主動的還是我們,因為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

隻要大家堅持下來,國軍打回來擊退共軍、光複全國的那一天,各位精兵強將全都是功臣,全都是哀牢山的英雄,那也就是各位功成名就的一天。呂宜文把眼睛盯向柳亞東等三人,“特別是你們幾位,活著是軍統的人,死了也是軍統的鬼,不可泄氣,更不能鬆勁,這是紀律,切記!”

“是!”三人腳跟靠攏,異口同聲。

餘國聰連連點頭稱是,他討好地為還想說點什麼的胡笑波點燃一支香煙,並想進一步趁機摸摸這位從昆明繞山繞水來到戛灑江不速之客的底細,便繞了個彎子,臉上掛著一絲奸笑,問:“不知特派員對全國的形勢有何高見?弟兄們今後……”

“不瞞大家,除了大西南、大西北,共軍基本上占領了全國,毛澤東已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因此,我們要準備打一場持久的全國性的總體遊擊戰爭。共產黨占據了中心城市,占據了各個軍事要地,擁有較強大的武裝。但是,除了他們占據的這些城市和各個要地外,那些比較偏僻的廣大鄉村的山區,就如現在的戛灑江、哀牢山、思普地區一帶,實際上仍然控製在我們手中,共產黨人生地疏,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他們剛剛占據了全國,剛開始在各個中心城市和要地接收管理工作,他們麵臨的事情是相當多的。他們還沒有站穩腳跟,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一下子是顧不上偏遠山區和在全國占絕大多數的廣大鄉村的,特別是少數民族地區,更顧不上我們這種相當分散、相當隱蔽的各地遊擊武裝。這是一個過程,是共軍占領全國以後他們必定要經曆的一個階段。隨後,等他們慢慢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就有可能會發現我們的存在,發現在廣大的偏遠山區、少數民族地區的武裝力量對他們所產生的威脅,他們這時就會感到政權的不穩,社會的不安。可到了那時,即使他們逐步把注意力集中轉向我們,繼而對我們采取剿殺政策,但由於在這個過程、這個階段中,我們巳經具有根深蒂固的基礎及大量的糧食、食鹽、布匹等物質準備,他們想把我們吃掉已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而我們卻有了光複的力量。”

“到那時,可真是螃蟹夾著鷺鶿腳,甩也甩不脫!”餘國聰得意地說。

“正是!”胡笑波繼續說,“然而我們呢?先是采取保存、隱蔽、暗中發展,養精蓄銳,然後力爭逐步壯大的方針,各地的遊擊武裝互相積極配合,策應行動,瞅準一切空子和可能利用的機會,不斷給剛搭起架子的政府和占據不了幾天的共軍以打擊,這就是我們與共軍開展持久的遊擊作戰的原因。這種最新遊擊戰術得到了蔣總統的充分肯定,他號召要竭盡一切力量,不避任何艱難,不顧任何代價,在青天白日旗幟之下,繼續為獨立自由而戰,使反共戰鬥持久下去。”胡笑波精神振奮,口沸目赤,疾言憤憤,如不阻止,看樣子還要繼續講下去。

這時,呂宜文打斷了胡笑波的話:“今後怎麼辦,我們不必憂慮,上邊已經派人送來了最新的具體行動命令,本人此次下山,就是為此命令而來的。”他向陳夢凱勾了勾腦殼,“副司令,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是到裏邊商議商議再作決定,您意下如何?”

陳夢凱眼睛一亮,他正愁於老虎吃天,無從下口,聽呂宜文說上邊還有最新的行動命令,那張陰鬱盛怒的臉瞬間由陰變晴,破愁為笑,他不由得心花每放,忙說:“那好,這位仁兄請!”他從神椅上站起來,向胡笑波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自己便轉身推開背後的一塊木板。木板後麵是一個寬大的洞口,裏麵黑漆漆的。陳夢凱接過餘國聰遞過來的蠟燭,率先走了進去。

在不明不暗的燭光下,胡笑波看到這洞中洞的裏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口棺材……

第二天拂曉,人靜風凝,晨霧還籠罩著戛灑江兩岸的村寨,富昌隆商號的大門就輕輕地打開了。從裏邊先後縮頭探腦地摸出十多人,悄悄地分散到四方,隱沒到黎明前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