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洛不上朝的時候,便與我在宮中對坐,

就這樣,不知不覺,每日平靜的時光裏,三月亦漸漸過去了。

恍如是一夜間,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熏風拂麵,楊柳吐芽。

漠北的春天來得比中原要晚許多,想起在大梁的皇宮,此時該是碧波微漾,新荷出水;湖堤邊垂柳依依,岸上姹紫嫣紅;禦花園裏早已是裙袂飛揚,千嬌百媚,笑語嫣然。

除了偶爾飛過的幾隻鳥兒,偌大的寢宮內外寂靜無聲。

我歎口氣,看著身邊的芬姚小心吹著玉碗裏的湯藥,頓頓對自己說,“王妃,這藥可以喝了。”說著將我小心扶起,又在我的身後墊上一個靠枕。

見我提不起精神,芬姚便逗我道,“王妃,奴婢今日一早起來,去後花園那邊,你猜奴婢看到什麼了?”

芬姚麵色微紅,鼻尖上尚有細小的汗珠,想來是剛進屋裏。

我淡淡道,“看到什麼了?”

芬姚抿嘴一笑,“竟是那片從大梁那移植來的四品海棠含苞待放。”

心底驀地一窒,昔日的棠梨宮,半畝雪白梨花,半畝濃濃淡淡的紅色海棠,似胭脂點點,可謂“占盡春色最風流”。

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曆來文人墨客題詠不絕,

“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所謂“四品海棠”,不過是說四種海棠而已,西府海棠、貼梗海棠、垂絲海棠和木瓜海棠。四種海棠各有千秋,而自己更喜歡西府海棠。

海棠花開嬌豔動人,一般的海棠花無香味,隻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豔,是海棠中的上品。西府海棠花形較大,朵朵成簇向上,其花未開時,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開後則漸變粉紅,有如曉天明霞。

心下亦不禁感念起烏洛,這寢宮原先建造的時候,便已是仿了自己原先在大梁的寢宮而建。如今竟又移植過來如此多的海棠,竟真是半個棠梨宮了。

心裏五味俱全,且憂且喜之時不免又惆悵之至。

芬姚見我怔怔出神,輕輕喚道,“王妃?”

我回過神來,淡淡一笑,

“方才本宮不過是想起那大梁的皇宮,比起這裏,到底是熱鬧些……”

因為自己的到來,烏洛命人將王府重新改造,又擴大了數倍不止。雖是奢華宛如大梁的皇宮,卻每日隻有自己一人行走。偶爾與烏洛並肩走在寢宮內的花園裏的時光,又是屈指可數。

……

我大病初愈,起身坐在銅鏡前,怔怔望向裏麵幾乎又瘦了一輪的自己,烏發披肩,臉色有些蒼白,不禁歎口氣,心底漸有絲絲縷縷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彌漫開來。

而烏洛自車吉安被解除兵權後,亦不免有些鬱鬱,偶爾不免歎道,“可惜了這個孩子……”

我無意去打聽車吉安在府中如何,隻是偶爾耳邊會會回響起那日納蘭思思的苦苦懇求之語:“求王妃成全我,把我的心意帶給車吉安……我此生非車吉安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