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夫人已是眉目含笑,淡淡麵龐上明亮的雙眸再看我的時候已是暗含了讚賞,
“王妃一番話叫我倒是刮目相看——二弟的眼光自是不會錯的。”
我忙恭謹謝過她,一顆心這才稍微放進了肚子裏。
外麵烈日高懸,屋內涼爽如春,我卻無端出了一身冷汗。
大汗夫人笑笑,“從前的二弟性情內斂,孤傲難馴,收了幾房夫人,卻是沒有見二弟有多少喜色,就連國師的女兒亦是莫可奈何——自二弟大婚後,進宮與本夫人見麵,本夫人偶爾問起王妃時,俱是誇讚之詞……合家宴上並未與弟媳仔細交談;方才一見,對弟媳驚為天人亦不為過……二弟,端的是好福氣……”
我愕然抬眸,看著大汗夫人微彎的眸子帶有點點的促狹,禁不住臉上發熱。
她端詳我半晌,這才斂了神色,鄭重道,“王妃此番來,我不妨與你透個信——這農吉,不是旁人,是本夫人親娘舅家的小女兒,隻不過是庶出而已。”
一直以為農吉隻是大汗夫人身邊受寵的侍婢而已,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還有這層關係,我一時有些瞠目,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夫人,這……”
許是見我太過驚訝,她歎口氣,“農吉是個好孩子。本夫人將她帶在身邊,就是希望她能離開那個殘破的家……”
農吉的父親,亦是大汗夫人的娘舅,當年是柔然朝中一員大將,隻是,在與萬曆年間與大梁的戰爭裏被亂箭射死。自古水火無情、刀槍無眼,更何況是兩國交戰,我想起梁文敬的叔父亦是在抗擊柔然的戰爭裏為國捐軀。
隻是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我是一驚。
這個名字此前從梁文敬那裏聽過,這便是在雲中城一戰中,被反戈一擊、裏應外合的康靖王梁文宣射殺的柔然大將。亦是從那時起,柔然力量被迅速削弱,最後落敗而逃。雲中城一戰最終使大梁占據主動,反敗為勝。
彼時的戰爭,柔然族在大梁的眼裏便是入侵,抗擊柔然便是整個大梁百姓義不容辭的責任,投筆從戎的亦是常見,都道好男兒誌在四方,寧願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忠骨埋青山。
而在柔然族人眼裏,戰爭隻是為讓柔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更何況在他們眼裏,柔然統一了漠北,各族人之間通婚、通商,各小國、部落間的摩擦與戰爭便不複存在。這與百姓而言,亦是有好處的,所謂“戰以止戰”,並非全無道理。
所以,在大梁與柔然的戰爭裏,如同大梁會給在戰爭中殺敵立功、戰死疆場的人以爵祿賞賜,柔然人對在戰爭裏勇敢殺敵的將士亦是賞賜有加。
一國在痛斥對手凶殘暴戾的時候,而對手卻是其本國的英雄。
我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