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坐下,這才緩緩道,“本宮知道赫哲夫人雖是求死心切,卻是十分怕死;想到赫哲夫人長久在此難免孤單寂寥,故本宮今日特來與赫哲夫人敘一敘。”
赫哲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我沒有理會她,打量著蛛網厚結的房梁,許久,才瞥向赫哲,淡然道,“想必此處曾經住過哪位夫人吧?”
赫哲緩過神,轉身又回到木板床上,輕輕坐下,這才頷首道,“王妃果然好眼力,不錯,這裏的確曾經住過烏洛的一位夫人。”
“此處偏安一隅,人煙稀少,王府如此之大,為何會選在這裏?”
赫哲微微抬眸,“這當然是納彩珠夫人的傑作……”
昔日烏洛邂逅這位被稱為成夫人的時候,納彩珠還未進府。而赫哲進入王府的時候,納彩珠在王府裏早已是呼風喚雨。雖不是正牌的王妃,且按入王府的順序納彩珠亦是排在最後,但忌憚她國師女兒的身份,王府裏除了烏洛無人敢違背其一言。
納彩珠對烏洛一見傾心來到王府,才知道烏洛已有幾位夫人。按說烏洛正當盛年,府裏有近身服飾的幾位夫人亦是常理;但天性悍妒的她自然不滿意與別的女人一起來分享烏洛。於是,相對受烏洛寵愛的成夫人便遭了殃。
成夫人出身低微,無根無勢,雖是生性沉默寡言,卻是烏洛的幾位夫人裏最受烏洛看重的。
納彩珠看在眼裏,惱在心裏。
於是,成夫人的房裏鬧起了毒蟲。成夫人一次深夜被毒蠍咬傷後,險些喪命。成夫人便請求烏洛要搬離此處,來到王府最偏僻的一處屋子,這便是如今軟禁赫哲的地方。
此物子早已閑置多處,據傳之前還鬧過鬼。
烏洛於心不忍,成夫人卻是心意已決。
此屋子請法師做過法之後,又修繕一新,成夫人便搬了過來。
“成夫人福薄,來這不久便歿了。那時,我才來王府不到兩個月……此後的日子,無論白天黑夜,路過此處的人時常聽到有女人在嚶嚶哭泣,有服侍過成夫人的人說,那便是屈死的成夫人……”
這裏本是密林遮掩,環繞的幾棵蒼天大樹將屋子的上空遮地密不透風;門前亦是雜草橫生,半人高的雜草幾乎找不出原來的道路。
雖是白天,外麵烈日高懸,但屋子裏透著一股陰冷,聽了赫哲的話,加上外麵涼風拂過,樹上的葉子嘩啦啦一陣響聲,倒叫我出了一身薄汗……
我淡掃過赫哲,“你如何就知是納彩珠所為?——數年前本宮在的時候,亦不是沒有遇上過大蛇……納彩珠有何能耐,能驅使毒蟲?”
赫哲靜靜看我一陣,忽而一笑,腮上的酒窩隱隱可現,“王妃莫非是在裝糊塗?誰人不知納彩珠乃是柔然國師之女。國師乃是何等人物?會些巫術實乃小菜一碟。這毒蟲被喂了藥,下了蠱,如何活動全憑巫師。王妃認為納彩珠這點技能都沒有麼?”
見我沒有言語,她冷淡地翹起唇角,“王妃當日看我歸來,途中遇大蛇擋道,王妃不會沒有印象吧。——若不是當日蓋娜替你擋了那幾下,王妃以為自己命有多大呢。”
想起當日的青鱗大蛇,挾著一陣腥風襲來,確是心有餘悸。
“王妃不會知道吧,那蓋娜便是當日成夫人身邊的人。”
直到如今我仍然記得蓋娜曾經在自己與納彩珠的關係上做文章,自己隻是知道其原是在烏洛某位先前的夫人跟前侍候過,其它的蓋娜未曾說過,自己也一直不曾問過。原來是這樣。
我眸子掠過赫哲,點點頭,“蓋娜忠心侍主,並不曾得罪過你,於本宮亦是有恩,你為何下得了手?”
赫哲眸中精光一閃而過,隻這一瞬,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赫哲也許並不似其外表般溫婉如水;一如之前的蘭貴妃,能隱在烏洛府中如此之久,且與納彩珠共處一府能安然生存到此,絕非等閑之輩。
恍惚中,隻見赫哲上下打量我一下,卻是冷淡一笑,“當日若不是蓋娜和烏日喜,王妃怎會走得如此妥當?”
當日赫哲有意無意在烏洛耳邊說道,“沈姑娘想必是思鄉心切,倒不如這次跟著王爺去了,亦多些與王爺相處的時間……”
無論烏洛是否聽得進去,終究是帶我回了大梁。
至於納彩珠犯頭風病,亦是赫哲私下給予納彩珠的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