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麵上平靜,後背頓時被密密的涼意包圍,心裏更是如沸水翻騰,心思重重沉了下去,隨之怦怦跳起來,這皇後,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昔日的菏嬪先後兩次中毒,第一次是涼拌的苦菊中有西紅花,因皇後跟前服侍的小酉子自盡前一句話讓皇後坐實了殘害宮中子嗣的汙名,險些被廢;直到今日,恐怕除了除了已死去的蘭貴妃及尚在天牢中的煙翠,無人知道這個中秘密,皇後對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自己更不必為了替皇後正名刻意去做些什麼;而最終菏貴嬪中了蘭貴妃的藥草之毒,不治身亡;蘭貴妃則是因為自己發現了她的秘密,知道自己不會輕饒過她,雖是萬般不甘卻為保下所謂大梁的正宗嫡係血脈不得不飲鴆自盡…….但這些都是自己與其之間的秘密,這些秘密一旦泄漏出去, 不僅涉及的人頗多,就連當朝的大梁天子梁文敬亦涉及進去,我極是慎重,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事發當日在惜菏宮當差的宮人皆已被我發配到宮中從事苦力勞作,等勞作滿一年便會被驅逐出宮,在宮外專門有侍衛看管的地界農耕,永不得出;而容德宮當差的宮人在蘭貴妃身邊服侍多年,皆已被我秘密處死。
今日皇後問起這個,極是突兀,隻是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旁敲側擊,她的話是由斂貴嬪有孕開始,雖是暗掩劍鋒,卻已露利刃的光芒……
我垂眸竭力壓抑住開始狂亂的心跳,良久才淡然開口,“皇後娘娘是什麼意思?”
朦朧中,正紅宮裝動了動,想必是郭瑩秋站了起來,她輕笑出聲,“宮中誰人不是以為蘭貴妃是產後虛弱病歿,隻是沒想到這裏麵可是大有文章呢……那蘭貴妃怕是臨死之前被喂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吧……”
話到這份上,我饒是再鎮定亦免不了汗濕中衣,何況現在眼睛半盲,除了靠耳朵去分辨,根本無法從皇後的臉上發現什麼。
緩了緩內心的震驚,我亦慢慢起身,望著那團模糊的正紅宮裝溫言道,“皇後娘娘可知禍皆從口出?當日,皇後娘娘莫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才屢被禁足。如今,怎麼又憑空說起胡話了?”
聽我提起當日之事,不亞於揭開皇後舊日的瘡疤,郭瑩秋再也沉不住氣,冷笑一聲,“長公主如今金寶在手,又有皇上寵愛,說什麼自是無人敢辯駁。隻是長公主眼雖盲,心還不至於亦跟著盲了,聽不懂臣妾在說什麼吧。那索性話還是挑明了說,蘭貴妃臨死之前隻有長公主一個人在前,蘭貴妃生下皇子時太醫還說其身體無恙,怎麼深夜長公主駕到後不多久轉眼便歿了呢?——長公主,不覺得可疑嗎?”
我眼前雖是影影綽綽,還是感覺一陣眼暈,心無可遏製地如擂鼓般跳將起來,細細密密的涼意開始由指尖蔓延遍至全身。
蘭貴妃深夜邀自己一敘,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自己如約而至,卻並未疑它。若不是今日皇後說起,自己當真是掩耳盜鈴,猶自掩在夢中。
當日楚如蘭產後病歿,太醫趕到時蘭貴妃早已沒了氣息,麵色安詳,嘴上的血跡已被我擦得幹淨。
太醫跪在蘭貴妃榻前,隻輕微一診脈便搖搖頭退了下去。唯有侍女將蘭貴妃留下的書信一封給梁文敬。
梁文敬展開看了看書信後,微歎氣,便不再言語。
我惴惴不安的心這才擱了下去。
後宮嬪妃服毒自盡,乃是宮中大忌。倘若發現後宮嬪妃服毒自盡,不僅死去的嬪妃不得按祖製安葬,家族更是要遭連坐,輕者沒入官府為奴,重者發配遠疆,永不得出。
蘭貴妃服毒自盡,宮內必是要查個水落石出。蘭貴妃恐怕早已想到這點,“九曲斷腸丸”,不是一般的毒藥,毒性發作慢,毒發後一兩個時辰內才斃命,死者麵上卻不會有任何的痛苦。蘭貴妃之所以選擇這個,亦是考慮周全。隻是,皇後是如何知道的?
“喂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這是皇後的原話,瞬間的功夫我心底已是百轉千回。皇後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說,蘭貴妃定然不是產後虛弱病歿,而是中毒身亡。隻是,我暗中猜度的是,在皇後眼裏,這毒,到底是蘭貴妃自己飲下,還是如皇後所言被“喂吃”,偏就是我現在拿不準的。
但無論哪一條,隻要是“不幹淨”的東西,皇後都以為自己是勝算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