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邊聽著喜兒在一邊喜滋滋地絮絮叨叨,邊微合眸躺在庭院裏美人榻上,曬著秋日的暖陽。啟雨、啟菏和啟仲亦被奶娘抱出來,曬著陽光。

彼時初秋已過,陽光雖是暖和,空氣裏卻是有了清冷的味道。

身上蓋著西域波斯進貢的薄絲絨毯,享受著陽光下片刻的靜謐,倒有那麼一刻想起了小時候偎依在母親懷裏暖暖的感覺。

啟雨啟菏已快有五個月大,小嘴裏開始咿咿呀呀;由於當日太醫幾乎要斷言由於母體受毒害,加上早產,兩個孩子成活不易,所以啟雨啟菏雖然明顯要瘦小些,但是畢竟健康成長著。快兩個月大的啟仲則是吃什麼都香,除了睡覺,就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喜人。

一看到啟仲,難免要想起那遠走西南的康靖王,宮內飲鴆自裁的蘭貴妃,雖是心裏使勁壓抑住自己不去想啟仲的身世,心裏還是半是惘然半是感歎。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蘭貴妃臨死前認下了自己所作的孽,卻語出驚人,她的所為不隻是報複太後,更是為了所謂的大梁的“真正龍子”。原來,她一切看得都很清楚,蓄謀已久,慢慢開刀。就為了讓所謂郭家的血脈斷了,來誕下真正大梁基業的後人。

現在不由明白過來,想來是自己之前領會錯了太妃的“為了大梁的基業”的意思。之前以為後宮皇後無德,為了中宮地位不動搖,才使得宮中子嗣艱難。常太妃雖是對太後恨之入骨,仍是深明大義,托自己憑一己之力保住梁文敬的子嗣,使得大梁的江山後人綿延下去。如今看來,這常太妃所謂為了大梁的基業,隻不過是讓自己保住康靖王梁文宣的子嗣而已。

想到此,身上還是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蘭貴妃在後宮殘殺皇室子嗣,卻從未出事,臨死又斷言梁文敬並非先皇所生,隻是太後與郭濟的私生子,若不是授之於右相,又怎會知曉如此驚天秘密?再繼續追溯下去,那以往蘭貴妃回去探望病危的右相,又怎麼能隻是簡單的巧合?

……

我閉眼躺在那裏,突覺身上一陣寒意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陣淡淡的清香飄來,即使不睜眼亦能知道眼前站的是誰。

“今日天氣靜好,皇兄朝政不忙?”我依然微闔眼,並未起身。

“長公主耳力真是愈來愈好了……”梁文敬語氣輕鬆,想必心情不錯。

我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輕輕歎了口氣,從美人榻上慢慢起身,已經有手扶了上來。

伸過來的手暖暖的,指節分明的手掌將我的手緊緊握住,溫熱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隱約有些**。接著梁文敬緊挨自己坐了下來。

“這幾日朕忙得焦頭爛額,你可有好些?”梁文敬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

宮中誰也不知道長公主這積勞成疾,大病一場不僅不能誕育子嗣,亦因毒發成了半盲的人。

我垂眸淡淡道,“多謝皇兄掛念,臣妹還好。”

自己這樣說,無疑更增添了梁文敬的愧疚。

自毒發知曉我眼睛半盲後,梁文敬嚴令宮中嬪妃出入棠梨宮,除了來看護皇子的馮昭儀和方婕妤,更是嚴令棠梨宮下人不得向外透漏半個字。

而馮昭儀和方婕妤,雖是每日來我這向我稟報三個孩子的情況,但因我的身體,亦是言簡意賅,除此外亦無半句廢話。

我已從太醫那知曉自己這次毒發並非偶然。

幾位太醫輪番診脈後,斷言自己之前曾飲過什麼藥,令體內寒氣陡增,使得自己本已寒氣太重的身體雪上加霜;這次“幽魂香”的毒雖當時隻是讓自己身體有短暫的麻痹,不至於喪命,但是,毒卻早已滲入身體。如果不是為幾個孩子日夜操勞,不至於毒發,最多隻是身體弱些,靠補藥亦會慢慢將毒排出體外。

而身體過分的勞累誘發了“幽魂香”在體內的餘毒,使得自己的眼睛幾近半盲。

因之前的霍太醫早已言明“幽魂香”乃西域滅絕的西車國所用,所以無解。梁文敬縱是再糊塗,亦不可能不懷疑到霍太醫身上。相反,梁文敬是個極聰明之人,又為何由著自己囚禁霍太醫,而不過問半句呢?尤其是自己在知曉正是西車族的後裔長孫鷺眉下此狠手的時候,梁文敬到底聽去了幾分,自己未嚐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