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立在那裏,喉頭哽咽,胸中似有萬語千言,終是化成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梁文敬緩緩上前,將我緊緊擁在懷裏。

“皇兄……”我再也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宛若眼前的他,便是自己這一生最後的救命稻草……

“皇兄,抱緊我,我害怕……”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間,我疲憊地對梁文敬喃喃道。

漫天大火下,若有若無的不同於大漠風沙的清香氣息,讓自己驚慌迭亂的心,暫時安靜了下來,我找到那強悍的臂膀,枕在頭下,將身子緊緊窩進那寬闊的懷裏,聽著一下下強有力的心跳……

“卿兒——”枕邊傳來柔柔的聲音。

“唔。”我閉目曼聲道。

“你可後悔?”依然是柔軟的聲音,如春風熏麵,直讓人醉到心裏去。

心底驀地一顫,睜開眼,凝眸看向眼前的人。

恍惚之間,眼前閃過的竟是漠北那強悍的男子,再細看之下,是梁文敬含笑看向我。

我垂眸,竭力壓抑住內心的悸動,將臉深深埋進他的懷裏,悶聲道,“世上可有後悔藥?”

片刻,他嗬嗬笑起來,半支起身,一手撫上我散落的長發,一手隔著薄薄的絲衣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背部,半晌滿足歎道,“如此,甚好!!”

是夜,他並沒有離去,我也沒有再讓他走。我和他並躺於床上,濃情過後,疲勞之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陳年往事,我亦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敷衍幾句後便進入了夢鄉……

窗外更漏聲聲,我從夢中驀然驚醒,心還在怦怦亂跳著。

睜開眼,複閉上,再睜開,借以平複狂亂的心跳。

淡淡的月光透過長窗灑落一室,亦灑在了煙羅紗帳裏,微微側頭,身邊傳來均勻的,沉沉的氣息聲。皇兄唇角微翹,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

我凝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兄,心底竟是說不出,言不明,道不清的感覺…..

那個塞外讓自己驀然心動,以半闕玉璧許自己一生的翩翩男子,此時,就睡在枕邊,可看上去,卻是那麼地不真實。

了無睡意,我輕輕撥開他的手,起身披衣下床。

窗外月華潺潺,明亮至極,秋風拂麵,身上泛起隱隱的涼意。

到底還是走了母親的老路……

或許從下定決心入宮的時候,就注定了再也無回頭路,哪怕是前麵是遍地荊棘,是刀山火海,我麵前唯有一條路,就是要踏著荊棘,鑽過刀山火海,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即便粉身碎骨……

我歎口氣,輕輕合上長窗,踱到榻前。

剛掀起被衾,腰上已被雙手環繞,我身子一僵,轉頭對上梁文敬幽深的眼底,低低道,“皇兄,吵醒你了?”

他輕輕摟過我,讓我靠在他的肩頭,淡淡道,“你身子雖好,卻不宜著涼。”

我手撫上他精壯的胸前,沒有言語。

窗外更漏聲聲,此情此刻,貪戀著這片刻的靜好……

忽而他淡然道,“朕有些時日不曾去太妃那裏了。她老人家可好?”

我心裏一跳,隻低聲道,“臣妹去的時候,皇後剛從太妃那出來;皇後麵色凝重,太妃還在吃藥,想來是病得不輕……”

半晌,他道,“康靖王已去西南邊疆,西南戰事繁忙,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的——昔日她對你亦是極好,你在宮中若嫌寂寞,可去找她說說話。”

說到昔日,想必是他還念著小時候常太妃的好,亦戀念手足情深,想來,他不是絕情之人。

隻可惜,皇權路上,沒有親情,沒有手足,有的隻是對權力頂峰的渴望和執著,心軟手慈,隻是閨閣女兒家見識。無論梁文敬當時如何,一旦踏上了爭奪霸權之路,亦是絕無回頭之路。如果當時他失敗了,那麼如今遠走西南的或許就是他了。

我怔怔看向他,這世間,何止是我,何止他,無論是誰,一旦邁出第一步,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心下感念,“皇兄,太妃隻有康靖王一子,如今康靖王遠赴西南,太妃思子心切,這病怕是難好了…….”

梁文敬沒有說話,沉默間,兩人呼吸清晰可聞。

他隻是用手輕輕覆上我的後背,“時辰不早了,你且歇息吧。”

“皇兄,……”我起身輕聲喚道。

“已是三更,皇兄,可否,移駕到別的妃嬪那裏?”